祝儿被清月拦下,唤她歇着自个去顽,陈绥身边便只有紫堇和清月二人在。
清月看着陈斯南的内敛,还有一些惶惶不安在,她不动声色地垂下头。
“小斯南这话说得,往后你常来,我叫紫堇给你做花糕吃,她做的花糕最是好吃呢。”陈绥将盘中的糕点递给陈斯南,示意他吃,“好吃你再带些回去。”
“谢谢九姐。”陈斯南接过糕点,笑了笑咬下一口,他嚼得极缓又不是一种忸怩的温吞之态。
皇家的子嗣再落寞也缺不了那一分的礼仪在。
周昱从城外归来,在书房内,他推开书架上一个暗格,书架移动间,露出背后一间暗房。
他走进后门便一切归位了。
门口,点着一盏灯,还有一张长桌,桌上摆着贡品和一个牌位。
那牌位上赫然写着,母周氏灵位。
周昱点了三支香,跪在团蒲上,身子挺直,看着灵位一言不发。
待周昱回到宫时,陈斯南已经走了,他一入德仪殿便看到了门口的侍卫,是同他同屋的那几个。
打了招呼往里去。
而蔚期则守在殿门口,他见周昱走来,挑眉一挑,迎了上去,“呦,周哥,你舍得回来了啊?”
周昱看着他,没有出声,只是那一双眼里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打量。
“周哥,你这……”蔚期的眼底一闪,他着急出声。
但见周昱抬手打断他,看到清月出来,他开口问,“公主在吗?同她说一声,我回来了。”
清月看到周昱,脸上带着笑容,她笑盈盈地说,“你可算回来了,公主倒是没念你,祝儿可念了好几日。”
在她身后,祝儿窜了出来,她欢快地说,“昱哥哥,你回来啦!”
说着,她便去拉周昱的手臂,陈绥站在回廊处看着这一幕,她笑了笑,缓下脚步回身往亭子里去。
身后的清月诶了一声见人跑开,她摇了摇头,呢喃了一句,“这小丫头。”
蔚期挠了挠脑袋,他这几日相处下来,觉着祝儿这丫头是真的单纯无邪,他瞧着也喜欢。
祝儿拉着周昱来到茶房,她还特地把门带上,茶房里无一人。
“昱哥哥,姐姐她……”
但见周昱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嘴前,祝儿便静了音。
她一双黝黑的眼眸,带着一丝泪光,进宫前,周昱曾说过的,入了宫,祝儿便也是陈绥的左肩右臂,要庇护和帮着陈绥的。
可她也才十二岁。
“祝儿,公主在哪儿?”
“方才十一皇子来过,现下应当还在花园中。”祝儿低声说了一句,“我瞧姐姐最近都不太开心。”
周昱的眼眸一闪,颔首应下,“你莫多思,一切无碍。”
从茶房出来,周昱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壶茶和两个杯子,他端着茶从蔚期跟前走过,蔚期诶一声,周昱回过头去看他。
蔚期微微一缩,“没事……”
周昱收回他的眼神威压,往花园里走去。
远远便看到少女撑颐看着园中一株有些颓势的花,孤零零地立着在那儿。
“公主。”他出声打断陈绥的游神,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替陈绥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陈绥抬头看着他,她看不清面具之下少年的眼和容貌。
少女没有接过茶,少年也没有放下茶。
午后的阳光正好,金乌洒在大地上,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难过,金色的光让陈绥原本的双眸更剔透。
秋水明眸漾着波涛,又渐渐沉静。
她只看到少年逆光而立,厚实的肩膀,如高大威猛的将军,可他身上又没有将军的肃穆和杀气,是今日的暖和还是她想他了,她觉着好似周昱是温柔的、又好似……他周身一直有一堵她看不清、摸不着的墙。
周昱盯着他,目光轻淡,一如他以往在她面前的模样一般无二,只是胸腔里跃动着的心跳得猛烈。
他想伸手抱一抱女孩,她孤身坐在这儿,无喜无哀,瘦小的背膀,他觉着她撑着什么,几乎要破碎。
陈绥接过那杯茶,放在桌上,他垂下眼眸,也替周昱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阿昱、我好像一直看不清你的脸……”
周昱的手指一松,面具之下的眉一挑,他毫不犹豫地摘下了面具。
面具之下,是那道可怖的伤痕。
面具戴在脸上,遮住鼻子和上半张脸,余下的唯有嘴唇和下颔。
面具一摘,赫然是一道崎岖不平的伤痕,从左眉上横到鼻梁到右眼下。
乍一看,有些可怖又吓人,可陈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
周昱接过那杯茶,饮了一口茶,错过身坐在陈绥身侧,陈绥看着原本有些幽暗的脸一点点被照亮。
待到一目了然。
她看着他有些发白的唇,没有说话。
“看得清了吗?一一。”
一一二字如勾住她心尖的钩子,在周昱有些低沉的嗓音中充满了磁性,让陈绥一阵恍惚。
蔚期身子有些僵硬地走了过来,他的眼扫了一下周昱,那道伤疤尤为明显。
可他从容不迫又坐落在那儿,气质非凡,一身的侍卫服落在他身上,半点不比一身华丽的公主逊色。
不知为何,在二人身上,他看了一丝莫名的和谐。
男俊女俏。
他将手上的白玉棋盘放下,便迎上了周昱波澜不惊的眼,他心中一凛,急忙开口道,“我看祝儿拿着棋盘太重了,才帮她拿过来的。”
“下去。”周昱收回眼,伸手去拿棋篓。
待他再次回过头去看,便看到陈绥手持黑子落子,而周昱的眼睛带着几分凌厉扫了过来,他压了压心惊离开了。
手谈间,周昱从容不迫,陈绥也好似心有成足。
只是随着再落一子,陈绥已败。
她轻轻啊了一声,瞧了一眼棋局,伸手整理棋盘,周昱则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着。
“我想到了纾儿……她阿娘不仁,才导致她被送到了寺庙,后来祝家灭门,才经受那么多苦难。”
手中的黑子哗哗落在棋篓中,她垂下的眼眸掩下了神色,“小斯南瞧着,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