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昱深深地看了一眼孤影,没有应话。
长风深知劝不住,他咬了咬牙,“属下现在就去安排。”
“这么多年,祝家没再找到别的生还者?”周昱就李绥的身份心有多疑。
孤影听此猛地抬起头去看周昱。
“公子此话何意?”
周昱没有答他,反而看着那图。
“她若真是皇后的女儿,有极大的可能在凤仪宫,你去联系在宫中的人把消息递出来,再派人去李府护着祝儿、清月二人。”
他伸手将脸上的面具拿下放在桌上,露出一张有些稚气又冰冷的脸,手指轻轻的描绘着面具上的纹路。
想到今日李大人所说的话,他的眼眸一暗,周身的杀气骤然凝聚。
他已经快要忍不住自己的理智了,将手指压了压才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孤影领命退下。
夜里李绥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她素来认床,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又是陌生的地方,早些在大殿上的那些沉稳和顺从随着夜色渐深慢慢的也加重了。
化成心里的包袱。
茵褥里的身躯轻轻地颤抖着,她咬着牙。
捋了一遍今日发生的事,她不清楚为何皇后的女儿可能流落在外,这事很可疑。
她想到了今日见到的那个女孩,那个被叫做安儿的女孩,她只站在那儿便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端庄得体,她看着就像,不,她就是公主。
可阿绥又想着,自己从霍州一路到李府再到宫中的一切。
那韩大人害了祝家的阿爹阿娘,自己是定要为他们报仇的,可这一路自己收获的线索和在李府里这六年的发展,至今还是一片迷糊。
可自己若当真是千金之躯,于查案可会有进一步的帮助?
孤身六年,今日却告诉自己,或将有父母、兄长、姊妹。
她的心底散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
后来夜里落了雨,一边听着雨,脑子乱糟糟的,慢慢沉睡了。
许是想到了祝府,梦里她便看到了阿娘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绥儿,我的绥儿定会安康顺遂的。”
她留恋的抓住祝夫人的衣袖,呢喃着,“阿娘,阿娘……”
次日她是被紫堇叫醒的,盯着陌生的地方有一瞬间的迷茫,记忆才慢慢回笼。
她猛然落下一滴泪。
这是这六年来,第一次梦到这般温柔的阿娘……
昨夜皇后的话留了余地,她也怕自己不是真的公主。
如果皇帝查明,自己是公主,合该恢复公主之身,可他又许诺了安儿说她永远都会是公主的,那届时自己又算什么呢。
想来培养了多年的女儿,得体且大方,她是不会放手的。
还有自己与陈今安为何会被抱错。
若不是,便是欺君。
睫羽慢慢掩下眼里的情绪,她没有欺君,只不过是好好地吃着糕点骤然被带走了。
这一切,李绥可不、懂。
紫堇服侍李绥起了床,她身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裙,腰上宫绦垂下,透亮的禁步被精心雕琢成双鲤的花纹,头上挽着一个单螺髻,玉簪点缀,再插入一只金蝶,一步一颤,甚是可人。
她瞧着铜镜中的自己,垂下眼眸,从前在祝府自己惯用金玉堆砌,养得矜贵,后来在李府,不如从前,她一门心思不愿随意被李尚书夫妇安排婚事便不再打扮自己。
如今被紫堇一番拾掇,竟也看出几分从前的模样。
紫堇盯着铜镜里的可人儿,笑着同李绥说,“阿绥姑娘生得美,稍一装扮便更美了。”
没有涂粉描妆,只是简单绘眉,添了口脂。
她是真的觉得李绥绝对是皇后的女儿,这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容貌。
李绥没有应话,紫堇也不觉着被落了脸,一心想着十四岁的丫头能有多镇定呢,方才起身时还落了泪。
只是因为李绥极快掩去,她便装作不曾看到。
“姑娘您先坐着,皇后娘娘传话说稍等去用早膳,时辰还早,奴婢待回来叫您。”
她点了点头,起身坐在窗边,盯着窗外的树出神。
“小姐……”小小的一声呼唤,李绥吓得一惊,这才发现身后站了个眼生宫女,她竟出神到没有察觉。
那宫女走近几步,俯身贴着阿绥的耳低声说着,“公子让我来告诉您,他晚些会想法子入宫来,让您放宽心。”
李绥眼前一亮,心中闪过一丝欣喜,她抓住宫女的手,忽而想到了什么将欣喜压下,瞄了一眼窗外,压低声音,“不可,你告诉他,我一切都好,只是如今宫中牵扯皇嗣,恐怕一时出不去,宫中守卫森严,若有个万一便会丢了性命,你叫他不得入宫。”
她想到昨日看到的陈帝,不敢让周昱入宫来。
这一路上宫里的守卫如此之多,岂是容易的?
想了想,李绥起身去床上枕头下拿起一块刻着‘周’字的玉佩,这是她随身携带的玉佩,是从前周昱给她的。
在他以下属之名站在她身边时给她的。
“若他不听,你便将此玉……”李绥的话一顿,这宫人怕是不易往宫外递物件。
她压了压唇角,将玉收回手上,“若他不听,便以违令处置,让影部动手,叫长风无论如何留下人。”
宫女点了点头,她飞快地看了一眼李绥镇定自若的神色,“那小姐可还有要交代的?奴婢是借着要给您送衣裳才混进凤仪宫的,往后怕是轻易进不来。”
“无旁的了,让他等我通知,切记,不许他们任何人进来。”
“对了,若实在拦不住,你便叫长风告诉周昱,查祝家的事比入宫更重要。”
“我要他须全须尾的等我。”
李绥看着快步离去的宫女,她的手轻轻地按了按玉佩上的‘周’字,原本慌乱的心也慢慢的稳了稳。
她只怕周昱是不会听的,什么违令处置……自己同他亦亲亦友,相依为命五年,他怎会因为自己这一句威胁便不来。
唯有,唯有拿出祝家。
阿昱,你别来……
想到身世,李绥的心再次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