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皇后与那嬷嬷一同入了一个宫殿,这儿几乎没有什么人。
那位老嬷嬷站在皇后面前,她欠身后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老夫人前段时间去上香遇到了李府的养女,见她与您幼时生得极像,原本只是觉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便是瞧了一眼就罢。”
“老夫人想着若是谁家的女儿问一声看看是不是祖上有亲的,后来去查了才知道是李府的养女。”
雍容华贵的皇后立在这大殿上,从这几句话里品出了几分不寻常的味道。
她一向知道自己的母亲是睿智的,若非其中有异是不会贸然叫人把自己喊出来。
眼神示意嬷嬷继续说。
“老夫人费了些手段,只查得出那养女与九公主是同日生的,而且还是霍州来的。”
皇后身子一怔,手指微微颤抖,她不难明白嬷嬷这番话的意思,母亲是不会害她的。
若是母亲所说是真的,那自己的安儿呢?
“方才老夫人叫老奴去瞧了好几遍,真真与您幼时极像,兼之当年的事,老夫人心有猜测,最多也便只能是查到这儿,老夫人不便再插手了,趁着宫宴,娘娘尚能再查探。”
听到这儿,皇后点了点头,老嬷嬷退下,她站在那儿手扶着菀茵,好一会儿才低声吩咐了什么,这才回了宴会上。
李绥见老嬷嬷回去,耳朵一侧,听到一句什么‘老身身子不待,先离席了。’之类的话,那老妇人便走了。
回去了?莫不是旁的事?
或,还有别的人家?
还是说不满意她。
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将果酒一饮而尽,李绥微敛双眸,盯着眼前的果子发呆,实则是思索着今夜的不寻常,压下心中的不安,面上依旧挂着一抹浅笑。
李绥原叫祝绥,生于顺和二十四年夏七月十七日,是霍州祝家的嫡二小姐。
后来祝家被灭门,她流落在外被京城户部尚书李大人认为养女,成为李府的五小姐,便改了姓,叫李绥。
是李夫人领着她回的京城,这些年她明面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便是京中拜帖聚会也不曾参加过,只因从前一句此女贵不可言,定能扶摇直上便被拘在后院里。
李绥也分不清这命格是真是假,她遭了一遭祝家灭门的事,原本清纯干净的小人儿反而多了一些心思。
对李府更是直觉收留她别有用心。
她一直认为李家养她是为了将来拿她的势谋个好前程,可自己若是真的贵不可言为何会被灭了门。
莫不是人之富贵终要苦难筑成。
她从不是什么温柔贤良的闺阁小姐,她背地里干得事算不得正紧闺秀,谁家正紧闺秀会半夜爬墙,混迹在男人堆里,还走商。
心底一直一直念着要为祝家寻仇才同意来京城做人家的养女,只是这些年她不熟悉京城官场上的势力,又远离霍州,终究还是无法查探太多的信息。
她在李府这么多年,现在越想越觉着当初兴许不该直接上京。
隐而不发,待把握十足才好复仇。
如今这般却处处都不是。
一位女子带着浅笑走到李绥身边,“你是哪家的小姐?我是太傅之女、苏家的二小姐苏嘉娴,我瞧你有些眼生,且一个人在这儿好一会了,可是新入京的贵小姐?”
李绥捏着果子的手一顿,眼眸微抬,来人一袭青色花裙,清雅不失华贵的装扮,在苏嘉娴的眼里没有看到敌意,反而有一丝莫名的好感。
瞧她一身华丽,仪态得体,太傅之女一向在京中颇有贤名。
“我是户部尚书的养女,家中行五,唤李绥。”
她说这话时,身后有个宫女的身子掠过二人,她的身子一顿又快步离开,那位蓝色衣裙的少女听到李绥二字将眼神落在此处,瞧了一眼又便移开。
苏嘉娴眼里有欢喜,她瞧着这女子便喜欢。
身侧几位小姐闻言凑过来搭话。
“原来是李大人家的,难怪瞧着眼生。”
“李大人家的?是翘娇说的那位养女妹妹么?”
“不是说她身体较弱吗?我瞧着也不像。”
“倒是听闻有些没规矩?”
耳边的话不乏好奇或埋汰的音,李绥都一一略过,她不打算理会这些,垂着眼眸将糕点放下,站起身来要与苏嘉娴交谈。
不曾想这位只见过这一面的女子会替自己出头。
“你们怎么说的话?眼下人便在眼前,不以目之所见论人德仪,反而以从前一耳闲诟来议人是非?”
苏嘉娴不动声色地往李绥跟前挪动,微微挡住她的身子,众人也难瞧得李绥的神色,却叫苏嘉娴这一遭羞涩了脸。
李绥抬起眼,看着苏嘉娴的神色,心中微动。
巧的是此时,李夫人步履匆匆又不失仪态地来到李绥身边,一众贵女便腾出空间来。
“是绥儿的好友吗?这会倒是我扰了你们小聚。”
李绥看着李夫人脸上的笑,没有忽略她眼底的匆忙。
抬头看那高座上,早已经没有了帝后的身影,连带这宴会上,也没有看到自己那位‘父亲’。
她福身轻轻地唤了一声,“母亲。”
苏嘉娴身子微微一欠,“是嘉娴瞧阿绥欢喜来聊上几句,李夫人是要寻阿绥有事?那嘉娴便不叨扰了。”
李绥清甜的嗓音低声朝苏嘉娴说道,“多谢。”
李夫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原是我有些倦惫,绥儿又是头回入宫怕她一人,便想寻绥儿陪我去偏殿歇息。”
李绥掩下嘲讽的神色,李夫人可没这么好心会担心自己。
身边的贵小姐们一哄而散,又到一旁去讨论些什么。
李夫人轻轻唤着,“绥儿,陪母亲去偏殿一趟?”
李绥轻轻拍了拍手,将糕点屑拍掉,点了点头跟上李夫人。
走在路上,发现李夫人没有将贴身的嬷嬷带在身边,且举止颇有些反常,她正思考着李夫人是否要‘卖女求荣’,宫中又有几位适龄皇子或皇室宗亲。
这些年暗地里虽然有周昱帮衬着些许事,但她身在李府仍然是受了桎梏,养成这般不进不退的性子,李绥有些苦恼,思索着如何改变现状。
连李夫人拉近了二人的距离都没有发现,“绥儿,稍等见了皇上、皇后,不要慌张,一切如实说就行。”
皇上?皇后?
李绥脚下一顿,见李夫人回头看她,才看清李夫人眼底那一丝紧张和惶恐。
为何要紧张?
抬起脚步便跟上。
宫里有几个皇子待娶,与自己和年纪的又有几人。
她捏了捏手指,心慌得紧。
这一切超出了她的预料和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