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筱椽捏紧银针,在动手和不动手间犹豫片刻,还是挣扎出声道:“我就是来帮你治病的,放手。”
她是真疼,说话间,声音不受控制的上扬了几分。
“怎么回事?”
门外听到动静,连忙闯进来。
“哎哟,这是在搞什么?”
率先开口的是杜映莲,她看见满屋子的黄符,立马夸张的叫道:“我早就说了,她就是个招摇撞骗的,现在你看看,不好好治病搞这些邪门歪道。快点,把她赶出去。”
杜映莲说着张罗起来。
沈筱椽已经挣脱钳制,起身反驳道:“我这才不是邪门歪道,人已经醒了,你难道没看见吗?”
杜映莲撇嘴:“那是我们家瑾宴运气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呵,如果他运气好,也不会躺在这!”
话落,沈筱椽扭头将问题抛给厉瑾宴:“你来说,刚才是不是我把你救醒的。”
沈筱椽原本以为,他是当事人,怎么样也该知道点底细,可以帮自己洗清嫌疑,谁料,男人那阴沉沉的视线一抬,微哑的嗓音里透着冷漠:“就算急病乱投医,也不该找这种神棍过来。”
沈筱椽彻底炸毛,转身就要去揭墙上黄符:“行啊,我是神棍,那你另请高明去吧!”
“丫头,别摘。”老太太惊呼。
沈筱椽微顿,没等回头,就听她快走两步来到身边,恳切道:“丫头,他们说话没分寸,我代他们跟你道歉,你别跟他们计较。”
沈筱椽听着老太太的声音,想到自己的师祖,鼻子忽然一酸,委委屈屈的停手。
老太太见状,心里发软,拍拍她手背以示安慰。
“你们这群混账东西,我就是这么教你们恩将仇报的?”
她难掩怒火,“筱椽是瑾宴从小就定下的未婚妻,从现在开始谁和她过不去,就是跟我作对,到时候直接给我滚出厉家!”
从小定的未婚妻?
众人同言,惊疑不定,关于这未婚妻的事情,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据说这是厉瑾宴命定的妻子。
只有他们两人进来,才能解除他那个克六亲死八方的命数,可这都什么年代的,大家都是当笑话听而已。
没想到,是真的!
厉瑾宴眼底浮现厌恶,但也没法反驳老太太的话,干脆眼不见为净的躺回去,沉声道:“让医生过来给我检查身体。”
“啊?啊!好的,我这就去叫。”杜映莲忙转身出门。
紧绷的气氛松懈,众人很快各归各位的忙碌起来,老太太拉着沈筱椽,温声说:“赶路那么久累了吧,走,我先带你去房间休息。”
沈筱椽扫眼周围,暂时不需要她插手,于是收好符篆,跟着她离开。
老太太安排的房间,就在厉瑾宴隔壁这样,沈筱椽既能随时注意到他的情况,也能和厉瑾宴多些接触,到时候结婚,也更顺理成章。
当然,现在说还为时尚早。
她按下各种思量,拉着沈筱椽在床边落座,问:“好丫头,快跟我说说,这些年你和师祖都去了那里,她最近如何?”
先前的酸涩,忽地成倍涌来,眼前雾蒙蒙一片,沈筱椽难忍哽咽,“师祖她……前些时候去世了。”
“什么?”老太太震惊。
沈筱椽脑海难以自制的浮现出老人临终前的模样,嘴巴紧紧抿着,但通红的眼眶泄露出她的悲痛。
师祖走了,从此以后,她也再没家人了。
沈筱椽断断续续说:“师祖说……厉瑾宴现在有危险,让我处理好后事,尽快赶过来……”
“前些年,我看你师祖还好着呢。”老太太犹自不敢相信:“没想到……唉,世事弄人啊,以后你就在这住下,放心,奶奶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你去。”
提及此,沈筱椽忽地想起师祖最后的嘱咐,她说,自己是劫煞,孤辰寡宿的命,以后只有嫁给厉瑾宴,才能安稳过日子。
可是从刚刚的情形来看,那厉瑾宴对她分外排斥,这如何才好?
沈筱椽有些头疼。
另一边,匆忙赶来的家庭医生替厉瑾宴进行了全身检查后,整个人都处于不敢置信当中。
这怎么可能?
以厉瑾宴的情况来说,能够维持原状都是万幸,现在居然苏醒了?
并且症状还有所缓解!
医生将所有数据来来回回看了数遍。
最后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你现在情况都还不错,但心脏附近那块碎片,还是需要尽快手术取出,否则,随时有可能再次陷入昏迷。”
“其他方面都没问题?”
“对,要是愿意,你现在下地都没问题。”
厉瑾宴昏迷的原因是心脏附近那块子弹碎片所导致,其他方面,并无问题。
厉瑾宴感受着身体里的轻松,莫名想起今天站在病房里的人,明明穿得是破烂道袍,可到她身上就成了素雅。
一双微挑的狐狸眼,里面却透着纯净极度反差下,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反而越发勾人心魂。
但,不妨碍他讨厌她。
妄想用荒唐的命数来绑定他,痴人说梦!
厉瑾宴心中冷哼,示意医生离开。
翌日。
沈筱椽在各种芜杂的梦境中转醒,看眼时间,才刚七点左右,她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眼睛有些迷茫,缓了两秒,才想到如今处境。
她轻叹口气,起身去浴室洗漱,然后出门下楼,正好看见坐在餐桌前的老太太。
“丫头,快过来。”老太太朝她招手:“昨晚睡得怎么样?”
沈筱椽上前,坐在她身边,低声答:“挺好的。”
老太太笑:“那就行,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一老一小有来有往低声说着话,没多久,楼梯传来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沈筱椽抬头,发现是杜映莲和厉嫣然起床了。
她们打着哈欠走到餐桌边,看见沈筱椽也在,纷纷露出排斥的目光。
“哟,有些人还真是不自觉啊。”
厉嫣然讽刺完,杜映莲立即附和,“乡下野丫头,能有什么礼貌。”
老太太眼神一戾:“不想吃饭就浪出去!”
两人讪讪,顿时闭嘴。
沈筱椽从头到尾没有出声,她是客,要尽量不和主家起冲突,这是师祖说的。
她还说:“筱椽啊,以后,你也许要受些委屈了,是师祖不好,不能再照顾你。”
怎么会呢,师祖照顾她一程,已经是天大的恩惠,现在是缘分尽了而已,沈筱椽在心里默默念着。
这句话,当时没有机会说出口。
沈筱椽心情低落,连带着吃饭也有些食不知味,而杜映莲和厉嫣然刚被老太太呵斥,也心里难受,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颇为沉闷。
直到楼梯再度传来动静。
沈筱椽抬头,发现是厉瑾宴下楼了,他穿着身黑色西装,搭深蓝色领带,下楼时,边走边扣袖口。
和昨日的脆弱不同,他好像有非常强悍的修复能力,不过隔天功夫,整个人完全从病弱的状态中走出来,浑身气势凌厉好像柄寒光乍现的利刃。
厉瑾宴余光扫见这边,朝老太太问了声好,便要往外走。
“站住!”
男人应声停下。
“你要去哪儿?”
“我昏迷许久,公司很多事情亟待处理。”
老太太皱眉,眼里盛满了不赞同:“你才刚醒过来,需要的是休息,公司里也不都是废物,没了你就运转不下去。”
“还是去看眼放心。”
这是铁了心要去,老太太气得说不出话,公司公司,简直比命还重要。
她深呼吸,忽然看见身边的沈筱椽想到什么,松口说:“好,你要去也行,但是必须把筱椽带着。”
昨天瑾宴能醒,多亏了她,既然他非得出门,那让筱椽跟着,总归安全些,老太太心里想着。
还没等厉瑾宴反对,厉嫣然先沉不住气出声:“奶奶,她怎么能跟着我哥去,你看她那穷酸样,出去都丢人。”
沈筱椽动作顿住,清凌凌的视线直落在厉嫣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