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孩子
左将军带着孩子入宫之时是在散了早朝后约莫半个时辰。
“末将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他被引着到御书房见到云墨骁之时并未如往日一般跪的利索，倒不是生出旁的心思，而是怀中的奶娃娃实在娇弱，他生怕有个什么不对就将她磕着碰着。
“左将军不必多礼。”云墨骁示意宫人将他扶起，“今日将军怎的入宫了？”
“孩子年幼，想向皇后娘娘寻个恩典。”左将军慢慢儿起身，目光几乎一瞬都没离开过怀中的小团子。
“将军但说无妨。”陆婉芸挑眉，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左将军看向她，缓声道：“末将家中都是些粗人，丫鬟婆子也都只会拳脚功夫，不曾带过这般小的孩子。”
“所以末将想请求皇后娘娘从宫中寻位信得过的嬷嬷，帮着末将照看几分。”说着，左将军微微一顿，“另外，末将斗胆请皇上与娘娘给这孩子赐名。”
左将军的话让云墨骁眉头微扬，略有意外。
陆婉芸的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显然有所预料。
也是。
左将军常年征战，府中向来不留什么人。如今左将军府上的侍卫丫鬟，都是从边塞带回来的旧人。指望他们带孩子，确实不大现实。
但他其实也犯不上亲自入宫寻陆婉芸给找一个‘信得过’的嬷嬷帮着照看。外头的奶婆子一抓一大把，只要将军府开口，多的是人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去。
如今会这样说，无疑是将弱点有交回到帝后手中，是想让陆婉芸与云墨骁安心。除此之外，也是为这孩子谋些好处。
她出生就丧母，父亲更是有了谋逆之罪，等左将军老去或者无权，岂不是人人都能欺辱这孩子几分？
若能得到宫中嬷嬷照看，再得帝后赐名，日后即便左将军势弱或者左将军西去，那些瞧不上亦或者想要欺辱这孩子的人，也得好好儿的掂量几分。
“左将军放心，你担忧之事不会发生。”陆婉芸缓缓说着，“起名之事本该父母作为，如今这孩子……所以合该将军你来定夺。”
见左将军还要再说，陆婉芸便笑道：“不过此前太后娘娘见这孩子可爱，给她起了个‘团子’的诨名，若是将军不嫌弃，便将这作为她的小名吧。”
“至于本宫和皇上……”
她看了眼云墨骁，见其并没有开口的打算，就知道这事儿是全权交给自个儿处理。于是继续道：“给这孩子取个小字如何？”
左将军如何不明白陆婉芸的意思，当即红了眼眶再度跪下行礼。
陆婉芸伸手将左将军扶住，不曾让他再度跪下，“将军觉着‘予安’，如何？”
“予安。”左将军在嘴中喃喃念叨几句，“好，好啊！”
“到底是皇室血脉，也不该少了封号。”云墨骁忽而开口，“早些时候平乐也照看过这孩子几日，便与平乐的封号相承吧。”
“皇上的意思是——”
左将军微怔，心中猜到云墨骁的意思，但不大敢相信。
虽说孩子无辜，按着身份也该有个‘郡主’的封号，可她的生父到底是与云墨骁有仇的，更是有着谋逆的罪名在头上。
所以封号之事，左将军从未奢求过。
“就为‘平昌郡主’吧。”
云墨骁的语气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不过其眉眼带着温和，显然对左将军怀中的这个小团子也有喜爱之意。
陆婉芸笑眯眯的：“至于教养嬷嬷，若是左将军愿意，可以去太后娘娘宫中寻之前看顾小郡主的嬷嬷回府。”
“太后娘娘此前就打算将人和她的卖身契一道送到将军府中，只是怕将军多想，才一直没有动作。”
左将军听得越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对着云墨骁两人再拜。
等到他离开御书房，其眼睛便红的和兔子似的。
“平昌，外公回去就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他低声哄着怀中的婴儿，“日后遂了外公的姓氏，入了咱们左家的族谱，好不好？”
襁褓中的孩子自然听不懂这话，她只扑腾着小手，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模样乖巧可人，仿佛看到了左玉幼时的影子。
陆婉芸和云墨骁并肩而立，目送左将军走远。
他佝偻的背脊让人不禁心酸，可除了给那孩子诸多尊荣之外，也再给不出旁的东西。略一思忖，陆婉芸折回去拟了一道懿旨。
“送到左将军手里。”她最后一笔落下后就招来馨雪，“再去我库里支些锦缎金银，就说送给那孩子的。”
馨雪眨眨眼，“您的库房里？”
云墨骁看了眼馨雪，知晓她这是在拐着弯儿的暗示自个儿，便道：“朕的私库已经交给了你家娘娘管着，你看着办便是。”
得了这话，馨雪才心满意足的福身退下。
“你倒是惯宠着你身边的丫鬟。”云墨骁无奈摇头，知晓馨雪和陆婉芸的情谊超越了一般主仆，倒也没有责怪的心思，“也不担心她那日越过了你去。”
“馨雪绝不会那般。”陆婉芸摇头，脑中回忆起上辈子馨雪因为她而死的凄惨的模样，“她绝不会。”
虽不知陆婉芸的信任从何而来，但既然她信馨雪，云墨骁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能跟着陆婉芸颠沛流离来到燕国的丫鬟，怎么也不至于贸然叛主。
左将军那事儿算是定下，也算了了陆婉芸的一桩心事。
但她需要琢磨和思虑的事情依旧不少，所以没多久她便看着沙盘布局悠悠的叹了口气。
云胤耀如今疯的彻底，只怕知晓云墨骁登基的事情之后就会立刻出兵。虽已经猜测到他会从何处而来，但心中依旧惦记担忧着这事儿。
“关隘那边儿的百姓当真安排好了？”陆婉芸皱眉，“若出了纰漏——”
“放心。”云墨骁轻声应着，“军队已经暗中前往，等楚家的人死的差不多后，他们自会接手抵挡。”
“如此最好。”陆婉芸想了想，“若楚家的人死的七七八八，楚序也没必要留着了。”
虽说楚序是个有能耐的，虽不确定他对楚家人的态度如何，但对楚家军下了死手，那他势必不会再考虑听从云墨骁的安排。
所以，也不必给自己留下隐患。
云墨骁自然明白陆婉芸的意思，他略微沉吟，道：“今夜我召燕鹫问问，若是能为我们所用，楚家军倒也能姑且留一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