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驯从车上下来,身上的西装多了点褶子。
“林衍,你玩我可以,你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也行,但是我只有一点要求,你不能无视我。”
他把林衍的计划和心思摆到明面上来。
林衍脸上臊得慌,强行压下不自然,“随便你怎么想!”
“不是随便,老婆,是你就是这样做的。”
因为你做了——文件上我想做的事情。
祁驯:“既然你也放不下,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
林衍听着他的语气在强势和卑微间无缝衔接,冷冷笑出声,“祁总,情人,小三,前任,你想做哪个?”
祁驯眼神一亮,他走近林衍,“我想你来选。”
“去做饭。”林衍抬手指了下亮堂堂的厨房。
祁驯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三步并作两步往里走。
林衍坐在院子里看了半个小时星星,再次把计划进行调整。
既然祁驯看出来了,那就更好了,清醒的沉沦才是最折磨人的。
林衍估算着祁驯的心理状态。
祁驯现在有很高的期待值,觉得已经报复过了,又还爱他,复合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这样……
身后叮当一阵响,祁驯把小菜端出来摆上了。
“快来尝尝,我的手艺应该还不错。”
林衍起身拍拍衣裳,无视桌上的饭菜,没给他再次演戏的机会。
径直走进厨房,自己开火,抽了把面备用。
祁驯站在他身后,脸色铁青,“你在做什么?”
“看不出来吗?煮面。”林衍双手撑在灶台上,似笑非笑。
祁驯:“我刚才做饭你为什么不说?”
“你问我了吗?”林衍反问。
祁驯哑然,半晌,转身出去把四个小菜全部倒进垃圾桶。
林衍冷眼旁观。
祁驯发泄完回来,一把拽开林衍,“我来。”
林衍放开手,“煮好了给我端楼上来,别放葱,我懒得挑。”
祁驯气他这态度,他感觉自己办了蠢事。
他似乎不应该挑明林衍打巴掌给甜枣的行为,现在林衍完全就是一点甜头不给了!
但再生气,还是得把面端上去,不能让人饿着,“吃面。”
林衍翻过一页,“你想烫死我?”
祁驯委屈地拽过椅子,把面挑起来吹凉。
少顷,祁驯放下筷子,“好了。”
林衍抬眸,“感觉你不高兴。”
“我……”祁驯开了个头,对上林衍不带感情的目光,他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撒娇吗?
林衍不吃这一套。
生气吗?
林衍不关心他生不生气。
祁驯被无力感包裹,他最想要的就是林衍跟他闹一闹,把那些事情翻过去。
他们重新开始,可林衍现在却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
祁驯只能说,“我没有,我只是想让你多跟我说说话。”
林衍合上书,没接话,他端过面,下意识深吸一口气。
他害怕自己又吐出来。
可是祁驯给他切的牛排,端的酸梅汁都没有问题。
深呼吸……
计划到这一步了,都走了一半了,不能毁在这种小地方。
林衍闭眼,狠心挑起一大筷子面塞进嘴里。
祁驯吓了一跳,捞过桌面的水杯,以冲刺三千米的速度跑到楼下厨房接水,又急匆匆跑上来,却只看到了空无一人的房间。
“林衍?”
安静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熟悉的场景,拿着东西回来找不到人,然后就是一地的鲜血和濒临崩溃的爱人。
那种难以言喻的心慌再次席卷了他,掐着他脖子,不准他呼吸。
他声音颤抖,“林衍?你在哪里?”
“呕……”
祁驯耳朵微动,拉开门出去,正对着厕所门,那边只有一盏昏黄的小夜灯,他上楼的时候没注意到。
压抑的呕吐声传来。
祁驯双腿比铅重,他甚至不敢想,林衍为什么吐。
但他还是推开门,拍亮灯,“我就这么恶心?”
林衍趴在洗手台上,脸色煞白,眼眶上还挂着生理泪水。
手指抓着白色台子,青白的骨节凸出,细细的血管缠绕在上面,肩膀微微发抖。
林衍惨笑,“我以为我能吃的。”
祁驯走近他,从洗手镜里看着两人,同样的脸色。
林衍喉咙上肌肉痉挛,再次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祁驯把水塞到他手上,把人扶起来靠在身上,一点点清理,两腮肌肉紧绷。
此刻他才真的体会到什么是悔不当初。
当时逞强把人囚禁起来,又逼着吃东西。
那碗面,竟然成了林衍的心病。
“对不起。”
林衍双眼迷蒙,看着镜子里的祁驯,泪流满面。
谁都没有再去管那一碗面。
林衍躺在床上,手脚冰凉,“还有房间。”
他拒绝了祁驯陪床。
祁驯不管他说什么,还是挤上床,把他抱在怀里,“别说话了,我错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不敢的,我想要你真心爱我,不是迫于无奈的妥协,老婆,我真的知道错了……”
“闭嘴。”
祁驯抿唇,“好,最后一句,你把我当个暖手袋就行。”
祁驯这两天的心理路程堪称心电图,他都感觉自己都要分裂了。
高兴的时候真高兴,林衍甩个巴掌他都高兴。
可伤心的时候也是真的伤心,一个人孤立无援地呆在警局。
但等到林衍真的给了甜枣,他又不满足了,想要更多。
想要挑明之后,两人就直接拉进度条,回到相亲相爱的曾经。
他还在沉浸在伤春悲秋里,身后手机的震动把他吓了一跳,是陈助理。
半夜来电,肯定是急事,他赶忙捞起来出门下楼听。
“祁总,您现在带电脑了吗?人我们约到了,现在需要开跨国会议,您亲自敲定关键部分。”
祁驯犹豫着网上看,他刚刚下来时,林衍的手脚还是冰的……
“祁总,这关系着我们未来的商业发展,您……不想转市场了吗?”
祁驯没再多话,上车打开电脑,降下车窗没开空调,山里的夜晚,还有点冷。
夏蝉倒挂树下,扯着嗓子不知疲倦地和蟋蟀斗歌。
山谷里的风卷下两片叶子,从远方浩浩荡荡地吹过来,扑在二楼的窗下。
床上,林衍侧身缩成一团,身后的“暖炉”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他再怎么努力往后靠,汲取那一点温度,都是徒劳。
“扑通!”
林衍仰面翻下床,他睁着水光潋滟的眸子瞪天花板。
好半天,后脑勺的痛才迟钝地传送到身体里。
他撑起身子往外走,扶着窗台看院外,那辆路虎svr还停在门口,亮着车灯。
祁驯的侧脸线条流畅,半边隐在黑暗里,搭在车窗上的手腕矜贵慵懒。
林衍放下心来,人还在就行,他的计划不能拖。
下方的祁驯似有所感侧头,却只能看到黑乎乎的窗户洞,耳机里老外叽里咕噜的声音又把他拽回会议里。
林衍对上他那一眼,后背发麻,不知道祁驯有没有看到他。
他转身撑着发软的腿往回走,挪动了两步,浑身都没劲儿,他索性就靠在凉椅上休息。
大开的窗户呼呼吹进来冷风,冻得他打颤。
但他动不了,他明明感觉身体很热,尤其是脑袋,可他浑身是冷的,手脚冷得几乎没有知觉。
“噔……”
林衍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