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无渊坐在案前翻阅着案卷,坐在正中主位上的卓大人却急得团团转。
“哎,无渊啊,我说咱这案子要怎么结啊?要不你去见见那端靖侯,这大家亲里亲外的……”
“王子杀人,与庶民同罪,大人不必顾及我。”卫无渊连眼睛都没有抬,无声地翻着案卷。
卓大人站起来,绕着椅子走了一圈:“可这案子看着简单,却又有些麻烦,现在死者的来历咱们都找不到,若端靖侯死抓着这一点,咱们也没办法定案啊。”
卫无渊不说话。
卓大人干脆走到他的书案前:“无渊啊,这案子我看还是你来办吧,虽说你与端靖侯算是姻亲,但本官信得过你。”
卫无渊终于放下了案卷,面露为难:“可是大人,此案到底是您当时在现场,办起来更为方便,到底说端靖侯也是我妹妹的公公……”
“没事没事,本官都说了,信得过你,这件案子就交给你办了。”卓大人双手直接拍在书案边沿,以命令的口吻说道。
他最烦办这种与京是贵族与官员有关的案子,怎么办都得罪人。
“这……好吧。”卫无渊终于彻底放下了案卷,勉强答应了下来。
见他点头,卓大人终于松了口气:“那行,你现在赶紧去见见端靖侯,将这案子跟他说清楚,千万别让他在大理寺闹啊。”
无奈之下,卫无渊只得暂时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只是等出了门,他脸上的为难已经变得一片冷漠。
刚巧,这时一个寺丞正带着端靖侯走了过来。
“大人。”寺丞上前来行礼。
卫无渊:“你去忙吧。”
寺丞退下,卫无渊朝端靖侯行礼:“侯爷。”
看到他,端靖侯府极自然地把自己放在了长辈加上位者的地位上:“无渊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光齐他平时行事低调懂事,这当中是有什么误会吧?你可有向卓大人解释一二?”
“侯爷莫急,此案现在卓大人已交到下官手中,现在还请您随下官去认识尸体。”
端靖侯一愣,有些措手不及,他刚才已想好大段的说辞,甚至连送卓大人什么礼都想好了,怎么突然又转到了卫无渊手中?
“这……我还是先见见卓大人……”
虽说开始时他本能地想走卫无渊的后门,但现在一分析,这年轻人油盐不进,自结为姻亲以来,端靖侯府是没在他身上得到半点好处,此时他若再给他来个什么公正无私,之后反倒不好办了。
“卓大人刚刚因公务进了宫,现在恐怕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卫无渊公事公办地打断他。
“还是说侯爷觉得下官年轻,办不了这个人证物证俱在的案子?”
端靖侯被他反问得哑口无言:“本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侯爷放心,二公子若是无罪,下官定会还他一个公道。但是……”
他声音微微一顿,眉头微皱:“二公子当时在品缘轩说过的话,本官可能已经无能为力了……”
端靖侯是听到消息后,便急匆匆地赶过来,过来之后也是先确定了儿子并没有受到什么严刑拷打之后才真正关注案件,但狱丞所知不多,只说当时打死了人,没人跟他说陆光齐当时说过什么话。
甚至冲突起因他也只是听说是因为歌姬的事——
“光齐他……说了什么?”端靖侯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卫无渊做了个“请”的手势:“侯爷请随下官来,我们边走边说。”
大理寺的停尸房自从卫无渊来了之后,再也没像以前那样臭气熏天,虽然味道也好闻不到哪里去,但时时点着的特殊熏香,将尸臭掩去了不少。
今天端靖侯看的尸体是个新鲜尸体,当然更不可能有什么臭味儿。
这一路上,卫无渊一直没跟他说陆光齐说过什么话,他问了几遍,他只说先看尸体。
端靖侯对尸体没有半点兴趣,可他发现自己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竟然无法主导半分。
这让他有些不悦,他是太常寺卿,虽说太常卿无实际权力,如今的皇帝又不祭祀礼乐,可单论官职已在他之上,更别说他是皇帝亲封的端靖侯,更是他妹妹的公公,他的长辈。
但这些不悦,突然在卫无渊抓获开尸体的白色盖布,露出那张铁青着的,颈下印着五指印的脸时,被彻底冻住了!
盖布下的那张脸并不如何特别,死相虽不好看,但也谈不上吓人,但端靖侯在看到的瞬间却如同看到了鬼一般,一连接了十几步,直至停尸房的门口,被高高的门槛绊倒,屁股跌坐在门槛外。
卫无渊似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人:“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端靖侯双眼圆瞪,盯着里面木板上的尸体,手臂颤抖地抬起:“那个尸体……”
卫无渊一脸抱歉:“是下官考虑不周,侯府尊贵之躯体,想来是没见过尸体,不过这尸体刚刚死去,虽面色不好看,但并不狰狞,还请侯爷好好认认,可有见过此人。”
他顿了顿:“如果您见过此人,并且此人与您或者二公子有仇怨的话,此案倒是好办了,很有可能他是趁乱想要伤害二公子,二公子是出于自卫才误杀此人。”
端靖侯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惊喜,脸色反而更加难看,比停尸房里的那个反而更像个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