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北方依然是寒风四起的天气,过年时下的雪,在人少的地方还未完全开化。
苏辛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天气里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走在路上——
明明她与卫无渊的误会刚刚解开,明明那时气氛刚好,她差一点就可以——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之前——
卫无渊捏着她下巴的手突然松开,跟着绕到她的颈后,把人往前一勾,自己蓦地低下头去——
苏辛夷看着渐渐挨近的唇,大车厘子的香甜已在鼻间萦绕。
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从他的意思当中,她也听出了他对她并非没意思。
那她还客气啥?
于是,她眼睛一闭,直接仰起头,便要先咬下去——
结果,两人的鼻吸刚刚纠缠到一起,外面就响起了“哐哐”砸门声:“大人,大人。”
声音粗犷豪迈,如同打雷,再好的气氛也被劈得四分五裂。
两人的视线近在咫尺地对上,依然是熟悉的黑眸,带着让人沉醉的温柔。
苏辛夷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个……”
“先欠着。”卫无渊的声音有些哑,但语调平静一如平常。
说完,他亲手为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站直了身子,对门口说:“老张叔,进来吧。”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大胡子夹着寒气从外面进来。
看到苏辛夷时咧了下嘴,算是打了招呼。
苏辛夷一下子想起这人是谁了,不就是初一那天,她在街上被东洋骚扰,然后突然冒出来找说陆光仪带着失欠他钱,间接为她解围的那个吗?
他竟然是与卫无渊认识的吗?
难道那天他是有意为之?
苏辛夷正疑惑不已,老张看了她一眼,然后看向卫无渊:“能说吗?”
卫无渊点头,他都让他进来了,自然是是想让苏辛夷知道事情的经过的,毕竟等下她还要独自做件事。
“人我们带回来了,官府那边以为失踪了,下一步要怎么做?”
苏辛夷转头看向卫无渊,现在事情的整个过程她还一头雾水。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这位大胡子大叔又是何人?
还有带回了什么人?谁失踪了?下一步做什么事?
苏辛夷几乎快要被问号淹没,她看向卫无渊。
后者依然八风不动:“陆光仪与人勾结,欲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得美人芳心。却想不到最近这一带因官绅无礼强占百姓土地,民乱频发,有百姓以为他是来强占土地的官绅,双方动起手来,陆光仪被打成重伤,而你——”
他露出微笑,手轻轻地拍在她的头顶:“以德报怨,为报当年端靖侯府的收留之恩,甘冒风险带着濒死的陆光仪逃了出来。”
苏辛夷眨眨眼睛,隐隐从他的话中扯出线索,但是——
“陆光仪可以不承认。”
“他不承认行吗?被他收买的那几个现在已经被官府抓起来了。”老张说道。
苏辛夷又问:“那为什么还要带他回去呢?让他自生自灭不挺好?永远别回去才好。”
卫无渊:“你与他一起出来的,若只有你回去了,他却死在半路,以端靖侯府的行事风格,他们会把所有的怨恨都加诸在你的身上,等我把你的户牒之事解决了,再翻脸也不迟。”
苏辛夷愣住,他居然还记得她户牒的事!
“而且……”卫无渊垂下眸,敛去眼底黑云:“我自己也需要一个半废的嫡长子回去,让端靖侯府热闹热闹。”
只有水面卷起漩涡,平静下面的污浊才会被卷起来。
苏辛夷开始时没太明白他的意思,后来她被老张送到一处别庄的不远处,然后拖着断了两条腿,连脸都看不清楚的陆光仪走在还未开化的雪地上时,她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光仪身为端靖侯府的嫡长子,是理所当然的下任端靖侯。
但外姓爵位并不是像皇家那样顺理成章地继承,而是要由皇上下旨册封的。
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到现在还没下册封旨意,但这无疑便给了其他人一些妄想。
比如尹丹月与陆光齐两口子。
陆光仪活蹦乱跳的时候,他们尚不甘心,更别说现在陆光仪这两条腿已经报废,后半辈子估计是站不起来了。
恐怕就连端靖侯和老太君都得犹豫了,要不要让一个没了腿的嫡长子继承侯位。
而陆光仪呢?
他腿瘸了,但脑袋没瘸,真的会甘心这这么把侯位让给弟弟吗?
这么一想,端靖侯府可不就热闹了起来。
只是,卫无渊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给卫浅溪报仇吗?
可为什么到现在才下手?
突然间,她脑海里中闪过了一条线,只要抓住好像就可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可惜,还不等她抓住这条线是什么,前方庄子大门打开,几个人已经朝着她这边跑了过来。
她见有人出来,赶紧假装体力不支倒到地上——
苏辛夷醒过来的时候,没想到看到的居然是齐岳严与周子规。
屋内还有别人,她不认识,但从官服上可以猜出,应该是当地的地方官。
见她醒过来,周子规上前,关切道:“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因为有外人在,苏辛夷依然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这……这是哪儿?”
这时齐岳严和周子规的神情都有些微妙,就连那个地方官脸上的神情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儿。
但他还是公事公办地上前问苏辛夷:“姑娘,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苏辛夷顶着一张足够骗天下人的脸,露出恐惧的神情,连全身都颤抖了起来,看得地方官都不好意思问她了。
“呃,要不……”
“我记得。”苏辛夷打断他。
“表哥说要送我一份特殊的生辰礼物,便带我去了那个山坳里,然后一群土匪出现了,非要让我当压寨夫人,表哥为了保护我,被那些土匪打了,我很害怕,一直叫救命,可没人来救我们。我被关在屋子里,表哥被土匪拉到了外面,我听到表哥的惨叫声,可我没办法出去……”
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看得地方官心里既难受又同情。
所以,当她停下来时,也不忍心催促她。
但等了一会儿,他们并没有等到苏辛夷的继续讲述,而是一个让人有些意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