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她就知道里面是谁了。
因为赶车的青柳。
车门掀开了一角,她看到一双沉静的眼睛看着她:“我送你。”
卫无渊一说话,苏辛夷就想起来梦中的那颗有个性的大车厘子。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就想往他嘴上看,然后不自觉地回味凌晨不经意的那个吻。
真的——
真的很像大车厘子的感觉啊。
本想拒绝的,可鬼使神差的,她却上了马车。
马车没有马上行驶,而是停在了城外的路边。
苏辛夷上了马车,就坐在车门边上,坐姿堪比刚上小学的小学生。
卫无渊没说话,她也不敢开口,就挺着背坐在那里,车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以前,她单独面对卫无渊的时候是紧张害怕。
但现在害怕好像少了,可是更加紧张,而且尴尬与不知所措在无限增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那场经历,两人这么坐在密闭的空间中,一股粘呼呼的,软绵绵的暧昧气息便充斥着整个空间,不由自主地让人觉得呼吸发热,全身汗毛都在颤栗。
“对不起。”
就在她胡思知想之时,沉默被打破,但那种软绵绵的感觉却一直都未消散。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他现在说话的语气和以前不一样。
苏辛夷呆呆地愣住,抬眸看他,不明白他为何道歉,道歉的不是应该是她吗?
这次的事,说到底还是她的私心,利用了他在陆语那儿的价值,去解决陆语。
卫无渊坐姿挺拔,原本放在膝盖上,轻轻虚握着的双手蓦地收紧了一些。
“这件事我应是主因,而你只是受到了牵连。”
苏辛夷以为他是知道了张氏想让儿子进大理寺的事,刚要说这不关他的事,却听他道。
“我与张氏素无恩怨,但却与张氏背后的娘家有些牵扯。”
苏辛夷这下彻底愣住。
之前她还好奇张氏怎么为了一个大理寺不算大的小官耗费如此心机,还真是另有原因?
卫无渊:“去年江南发生一起特大贪污受贿案件……”
说到这,他目光复杂地看向苏辛夷,那眼神似乎有难启之言。
苏辛夷开始时不懂,后来猛然醒悟过来,原主的父亲不就是去年因为贪污受贿,买凶杀人而被处置的吗?
难道与她也有关?
像是看懂了她的想法,他摇摇头:“没有直接关系,但在查余孽时,张家有些关系在里面,端靖侯府的陆二爷不止一次通过端靖侯求见我,我都未见,这件事现在不是我出面负责,但他们对我怀恨在心是极有可能的。还有就是……”
“他们大概想让陆光礼进大理寺吧,既能给儿子找一份差事,等陆光礼进入大理寺,他们甚至可直接越过我,通过陆光礼直接找上卓大人。”
苏辛夷听完他分析的原因,沉默许久。
卫无渊以为她是心里害怕,便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给再他们任何机会……”
苏辛夷却摇了摇头:“卫大人不用把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也不是您一个人的原因,谁让我在侯府也不招人待见呢。”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并未打算将陆语要挟她向他吹枕边风的事告诉他。
一是尴尬,二是没有必要。
卫无渊对人的态度一向将关己与不关己的分得清楚。
现在苏辛夷在他这里就是关己的。
所以,他问她:“你要一直在端靖侯府住下去吗?这样……总不是办法,你……总不会是真的想要跟了陆光仪吧?”
听到陆光仪的名字,苏辛夷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拒绝,本能地便否定:“怎么可能。”
看着她脸上毫不掩饰的,好像被什么脏东西沾上的神情,卫无渊的嘴角扬一下,本就温润的面容如春水一般化开。
苏辛夷必须得承认,自己真的是个颜控,他一笑,她的心就化了。
然后不自不觉地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我,我的户牒在老太君那儿……”
那一瞬间,好像什么帮女主报仇,什么赚够了躺平老本,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一直这么笑,她就算是个皇帝,天下都能不要了。
只是,在听到她的户牒在端靖侯府手中时,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你是他们的亲戚,不是下人,为何扣下你的户牒?”
苏辛夷:“……”
美色冻结,她也清醒了不少。
“我……不知道。”事实上这也是她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卫无渊的冰冷并不是针对她,见她低下了头,语气不由变得柔和:“户牒不是小事,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想想办法。”
其实在大越朝,丢弃户牒绝对不是小事。
补办户牒不只要去原籍查阅生出资料,如果父母健在还好,若是父母长辈皆已不在,便极难补办。
端靖侯府把她接了回来,却扣下了户牒,分明就是让她没有机会离开的意思。
但是一个父母双亡,家中三族长辈都已不在的女子,对他们有什么用?
当真就只是因为亲情?
苏辛夷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
她心里缓缓漾起一小圈淡淡的喜悦,他愿意主动开口帮她,是不是说明,对她的印象比以前好了许多?
可是,转念一想,也有可能,他只是想帮妹妹把她这个麻烦弄走。
想到这,她又莫名变得失落,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知不觉发起呆来。
然后视线不受控制地就粘在了他微微抿起的唇上。
那里和他的脸一样,温暖又润泽,轻轻碰一下又甜又脆,那口感,像极了以前她爱吃的车厘子。
更像是——
“卫大人,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她鬼使神差地突然开口。
卫无渊抬眸,眼神温润:“嗯?你问。”
话都说出来了,苏辛夷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把从早就在脑海中转的问题问题了出来。
“那个……在明山湖您下水救我的时候,当时我已经神志不清了,请问……我有对您做过什么吗?”
说完,她小心又紧张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的微表情当中看出些什么。
卫无渊却只是淡淡地抬了下眸,看着她,眸如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