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像针尖一样不停地扎在玻璃上,杂乱且无章,从玻璃上滑落而下的雨滴像是一滴滴从玻璃内渗出的鲜血,它们缓缓地流进窗户的缝隙,流过大理石窗台,渐渐浸湿了青云的衣衫。
正趴在窗边望着长水马龙地街道发呆的青云对这一切浑然不知,直到雨水浸湿了他的半边衣服,他这才从呆愣中惊醒过来。
此时距离厂房倒塌的事情发生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警方并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回应,只有小部分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的报社在争相报道着厂房倒塌的事情。
虽然这座厂房已经废弃多年,并且在几年前就被化为了危房范围,倒塌也在情理之中,可在一众媒体们对此添油加醋的解说和猜疑下,便有人将这件事与最近发生在望玔市的枪击案和捞月行动联系在了一起。
有谣传称,外逃的毒贩们已经死在了这场事件之中。
望玔市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一会马总就要赶回江城市了,咱们给他送送行。”
苏忱忱在这时推门而入。
“马总这就要回去了?”
青云已经将浸湿地衣服脱下来丢在了床铺上,他正裸着上半身站在苏忱忱面前。
苏忱忱下意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青云的身体,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不妥,赶忙红着脸关上门退出房间。
“你快穿上衣服吧,我们在酒店大堂等你。”
门外传来了苏忱忱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青云一脸无奈地挠了挠头,匆匆地换上了一件新衣服便跟了上去。
酒店大堂,马小远和林皓正在有说有笑的聊着些什么,他们身后站着几位拎着大包小裹的保镖。
“林皓你也要走吗?这边的事情不是还没结束嘛?”
青云看了看同样穿戴整齐的林皓,他有些懵了。
“这边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没有结果,我们准备先回江城市处理一些别的事情,剩下的事情会由我们俱乐部的其他阴人接手的。”
林皓冲着青云微微笑了笑回答道。
“最近辛苦你,回去记得替我向守一掌门问好。”
“林皓,你是不是因为……”
青云刚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这时酒店大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穿着一身立挺的棕色的西装,却带着一顶十分显眼的红色礼帽,他走起路来有些别扭,像是久坐之后因为腿麻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一样。
“红帽?”
即便他换了衣服,但林皓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不过和上午相比红帽的身体似乎高了一些。
“你们这就要走了?”
红帽走的近了一些,站在林皓两人身后的保镖立刻拦在了红帽身前。
“就这么不欢迎我?”
红帽停在了原地,侧着身看向林皓。
“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了,别整没用的。”
林皓没接红帽的话茬,毕竟他和红帽只有一面之缘,而且现在又不确定他们是敌是友,他没必要给红帽好脸色。
红帽尴尬地咧了咧嘴,他也没计较,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用塑料袋装着的东西在林皓面前晃了晃。
“这东西是马三的,上面附着一魂一魄,但因为封印的时间过于久了,魂魄已经和这个戒指融为一体,无法剥离,所以我们一直没办法确认这魂魄的主人是谁,不过这东西既然被马三视为珍宝,那便有可能成为寻找他的突破口,这东西交到你手里应该会对你有帮助。”
红帽将装着戒指的塑料袋放到其中保镖的手里,随后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袋物品。
“这第二个,叫血泥。它是制作赤金丹的必要材料,我想你知道这个样本能用来做什么。”
红帽又将血泥递到了保镖手里。
“还有这最后一个,你师父的东西。”
红帽从自己的腰间解下来一块巴掌大小的腰牌。
“我师傅的东西?”
林皓从保镖手里将这三样东西都接了过来,但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那块腰牌之上。
这块腰牌通体乌黑,外表有光泽,看起来像是金属质感,但摸起来又温润如玉,表面光滑透亮,在腰牌的正中央位置上用金漆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盘龙,盘龙口中衔着一颗龙珠,龙珠是青黑色的,宛如一颗栩栩如生的眼眸。
在腰牌的背面有一些繁体的文字,不过因为时间太久远的原因这些字已经模糊不清了,那几个唯一能看清的几个字甚至都组不成一句话。
“行了,走吧,我代表红月祝你们一路顺风。”
红帽摘下礼帽弯腰对着几人深鞠一躬,随后便转身离开了酒店。
望着红帽离开的背影,林皓若有所思。
众人在红帽离开后也没有多停留,他们驾车前往望玔市的飞机场。
“这网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断了。”
一名酒店的服务人员面露疑惑地拿着自己的手机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在几人走远后,网络才逐渐恢复正常……
望玔市桂安机场。
林皓同马小远还有几位随从一同登上了提前停靠在这里的私人飞机,众人在互相告别后,飞机稳稳地飞向远方。
机场外。
“你怎么没和林皓一块离开?你不是他的保镖吗?”
青云同苏忱忱一起走出机场,两人坐上了苏忱忱的车向着市区开去。
“谁知道他又搞什么鬼,可能觉得我烦就换别的保镖了呗。”
苏忱忱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一脸冷漠地开着车,但从她的语气中青云不难看出她正在生闷气。
“你就别怪林皓了,他是什么人咱们还不清楚吗,可能是怕你受伤呗。”
“那他就能无缘无故地把咱们都抛下吗?他解释一下也行啊。他怎么这么自私,我和他说过一次要抛弃他的话吗?他可倒好,动不动就要散伙,这回好了,散了,他开心了。”
苏忱忱的情绪被青云这么一调动便全都爆发了出来,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觉得自己和林皓应该早已经不再是雇佣关系了,这些日子里她因为这两位朋友而变得开朗了许多。
可现在,她产生了一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你不会也是才知道他要和马小远一起回江城市吧?”
青云从苏忱忱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刚才上楼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呢,要不是你问了一句,我还以为这次只有马小远一个人离开,而且你说离开就离开吧,他怎么什么话也没跟咱们说呀,他是不是根本没拿咱们当朋友。”
苏忱忱抹了一把脸,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这样……啊?”
青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良久,他突然对苏忱忱开口问道。
“忱忱,我问你个问题啊,你还记得之前大胡子说……额,警局内部有鬼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你想问什么?”
苏忱忱透过后视镜看向青云。
“啊没什么,我就问问。”
青云又张了张嘴,不过还是什么也没说。
“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否觉得林翔就是那个内鬼?”
苏忱忱一语便道破了青云心中的迟疑。
青云咽了咽口水,沉默地点了点头。
“行,那既然咱们两个是朋友,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苏忱忱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咳咳,你就从我和那个没有心的林皓刚从江城市来到这里说起吧,当时我们在景区弄丢了东西,我们去向警方报案,但他们都在敷衍我们。明明景区附近部署的监控摄像头很多,在周围巡逻的警察也不少,可为什么在白鹇山景区内的小偷依旧会如此猖獗呢?望玔市警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们对于罪犯是毫无震慑力的,甚至说不不好听的,我认为望玔市大部分的警察是和某些罪犯有利益往来的。”
青云抿了抿嘴,继续听着苏忱忱接下来的话。
“可是吧,在认识你之后,或者说在你带我们见过你的二师兄林翔之后,事情就变得不对劲起来了,望玔市的警方仿佛一夜之间都变得刚正不阿了,办事速度也快的惊人,这件事其实我不好举例子解释,但感觉……或者说是直觉告诉我,在我们通过林翔与警方接触后,一切似乎都变得井井有条了起来。”
青云没有说话,他低着头若有所思。
“而且,我再说一说咱们最近经历过的事情,从枪击案一直到绑架案的这个期间,望玔市的警方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之内就捣灭了一个贩毒集团,而咱们也经历了一次看似很大的阴行动荡,当然,结果是好的,咱们都成功化险为夷了不是?”
苏忱忱故意停顿了一下,她在给青云思考的时间。
“但是,问题来了,如果望玔市真有这么厉害的实力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解决一件很棘手的贩毒案,同时又平息了阴行的动乱,那这里又为什么连一件发生在景区里的小小的盗窃案都解决不了?之前我想过可能是官方的介入导致一切都解决的如此快……但是,在大胡子把警局有鬼的这个问题告诉给咱们之后,我便一下子都想通了。”
“我们这段时间都是通过林翔在和警局联系,警局那边的消息也都是通过林翔告知给咱们,如果有鬼,那……”
苏忱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过他觉得青云应该早就懂了,甚至在她将这段话告诉给青云之前他便已经彻底明白了,只不过,青云很难相信自己的结论罢了。
车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青云低着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根林翔送给他的清姜木摆在眼前。
泪水滴落在清姜木的表面,清姜木上缓缓浮现了一块一块的黑点,并且黑点迅速蔓延向四周,直至整根清姜木都变成了漆黑的颜色。
“其实你也不用太伤心了,毕竟如今的线索并没有完全指向林翔,一切都只是猜测,而且林皓已经离开了,新来的阴人也自会有他自己的打算,接下来的事情无论怎么样都和你我毫无瓜葛了。”
苏忱忱将车子停在一处停车场,两人步行走上不远处的一座高架桥。
高架桥下,湍急的河水顺着河岸流向远方,在那个方向,一轮弯月正在徐徐升起。
“喂,你怎么了嘛,挂着个长驴脸,你振作一点好不好啊,还是说,和我在一起让你不开心?”
苏忱忱十分用力地拍了拍青云的肩膀,青云痛地轻哼了一声这才从呆愣中缓过神来。
“没有,我只是一下子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青云抽了抽鼻子,他转头看向苏忱忱问道。
“那你呢,你接下来要拿钱去看病了吧?”
苏忱忱听后一脸惊讶地看向青云。
“林皓和你说的?”
青云听后点了点头。
“靠,他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苏忱忱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你得了什么病啊,林皓和我说你这么瘦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病,应该很严重吧?需不需要我帮忙?”
青云接下来的一大堆问题直接把苏忱忱问懵了,她赶忙摆摆手让青云不要再说下去了。
“唉,你别听他瞎说,我之前那是随便编出来糊弄他的,我怕他把我换掉。”
苏忱忱向青云解释了自己身上的状态, 她身上的红点是因为当天宴会吃了海鲜,而她对海鲜过敏,她瘦弱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不好好吃饭。
“这样啊,哈……哈哈。”
青云听后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后挠着头尴尬地笑了起来。
青云并没有因为被苏忱忱欺骗而恼火,毕竟得病这件事,假的总比真的要好,他是由衷的为苏忱忱开心。
“要花钱治病的这个事不是假的,但不是给我治病是给我的妹妹治病,唉,说是治病,不过就是续命罢了。”
苏忱忱笑着笑着又突然叹了口气。
“你的妹妹得了什么病?”
青云赶忙收起笑容后问道。
“不是病,她是让渣男害得,失恋了之后从楼上跳了下来,没死成但摔成了植物人,当时我还在部队服役,她出事快一周之后我才从她导员那里得到消息,我当时太心急了就想偷偷从兵营跑出去,班长来劝我结果我们打了起来,我失手把她打成了重伤,最后我也就如愿被部队退兵了。”
苏忱忱惨然一笑,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青云笑了笑并没有多问,毕竟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段解不开的结。
“啊,退了挺好,自由了。”
良久,青云突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不是吧朋友,可别不行这么说,你在一位华夏军人,哦不,半个华夏军人面前说这种反动的话,那我可是要替国家教育你的。”
苏忱忱正了正神严肃地对青云说道。
“啊对不起,我错了,我反省,我检讨。”
青云立刻站直腰板对着苏忱忱做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
“同志,下次注意。”
苏忱忱也挺直腰杆向着青云回礼道。
语罢,两人都绷不住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