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郑文的母亲郝芳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推开了儿子的房门。
她小心地将果盘放在儿子的书桌上,随后坐在床边出神地望着儿子曾坐过的那张椅子。
自从儿子离世后,郝芳每晚都要来儿子的房间里看一看,她或是打扫一下家具上掉落的灰尘,又或是对着空房间说说话,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失眠。
但因为房间里早已没有了那个让她熟悉的身影,缺少了人气,即使陈设一切如常,这里也终究显得清冷无比。
“儿子,今天又有警察来询问你的事了,看来爸妈的努力没有白费,终有一天会有人来给你洗清冤屈的……”
郝芳微笑着坐在床沿上和自己的“儿子”聊着天,就像再平常不过的母子对话一样,郑文似乎还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聊着聊着,郝芳的眼眶忽的湿润了,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空荡荡的房间让她与记忆中的那段生活产生了可怕的疏离感,仿佛上一秒郑文还坐在椅子上,但下一秒母子之间却已然变为了永恒的离别。
郝芳不是疯子,她清楚的知道儿子已经离开了的事实,只不过是她不愿相信而已。
这种一闪而逝的疏离感才是最令人崩溃的,也是大多数人因为极度思念亲人而崩溃的重要原因之一。
郝芳哭着夹起一块水果放入嘴中,清新的果木香伴随着果糖的甜蜜感在她的舌尖化开,可再甜蜜的水果在此刻也是苦涩干瘪的,心头的苦闷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甜蜜反而变得更加苦涩难忍。
这种打心底里蔓延而出的苦涩,苦的郝芳喘不上气来,苦的她揪心,苦的她无比难受。
“儿子,妈想你了……”
郝芳抱着儿子的相框蜷缩在床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现在的郝芳已经不用再害怕自己软弱的一面会被儿子看到了,她终于可以放肆的宣泄自己的情绪而不怕儿子担心了。
门外,郑文的父亲郑钧透过门缝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他本想走上前去安慰她,可刚迈出腿他忽的发觉自己的眼眶也湿润了。
思来想去,郑钧还是悄悄地关上了房门,劝说在此刻远没有让妻子宣泄出心中的情绪要合适。
郝芳哭了很久,直到哭的倦了才静静地躺在儿子的床上无助的望着一个方向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郑文的书柜门突然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条缝,郝芳的注意力顿时被柜门打开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就当郝芳的视线无意间瞟过书柜上的玻璃时,玻璃上映出了郝芳身后的窗户,一张模糊的人脸在窗边一闪而过。
郝芳唰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震惊地揉了揉眼睛后又重新看向那块玻璃,这回玻璃上映出的影子便只有她自己了。
“儿子,是你回来了吗?”
郝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但过了许久都没人回答,玻璃上也没有再出现那张人脸。
郝芳认为是自己伤心过度看错了,她来到卫生间的水池旁洗了一把脸。
冰冷的自来水让郝芳清醒了一些,她抬起头来看向镜中的自己,镜子映出了郝芳苍老的脸庞还有她鬓角的白发。
而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人影忽的从郝芳身后一闪而过,郝芳这一次看的很清晰,那人影就是郑文。
郝芳惊喜的回头看去,可她身后空无一物。
卫生间顶部的灯突然开始忽明忽暗的闪烁起来,灯光的每一次闪烁都会让郝芳觉得一阵心悸,但她不是害怕而是觉得惊喜。
郝芳回过头看向镜子,她看过很多影视剧,灯光疯狂的闪烁是说明有鬼在附近,而鬼便会在此刻出现在镜子中。
那只鬼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儿子郑文呢?
在忽闪的灯光下,镜中有一道模糊的人影逐渐变得清晰无比,就是郑文。
“儿子你回来了!”
郝芳看向自己的身后,但郑文并不在那里,她似乎只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儿子。
“儿子,你终于又回来看妈了,你怎么瘦了儿子……”
郝芳出神地望着镜中的儿子,不自觉的抬起手抚摸着镜中郑文的脸颊。
郝芳的这个举动险些把躲在楼下操控纸人的顾晴圆感动到泪崩,她圆了郝芳和郑文见一面的想法,无论这一次她能不能从郑文父母身上套出话来,这一趟也算没白来。
“儿子你等会,我去叫你爸去。”
郝芳激动的刚想要回屋去叫郑钧,但听到声音的郑钧已经快步来到了卫生间。
“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纸人刚要开口和夫妻俩打招呼,但郑钧却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道黄色的符纸贴在了镜面之上,又迅速用打火机将其点燃。
一股巨大的灵气波动猛地从纸人中爆发出来,掌心中传出的剧烈灼痛感让顾晴圆不得不丢掉纸人。
无火自燃的纸人缓缓飘落在地上,很快就化为了纸灰飘散。
“晴圆姐你没事吧。”
林皓急忙走上前去拉过顾晴圆的手查看伤势,好在顾晴圆反应的快,手心只是被火苗燎出了一个小水泡。
楼上,郑钧看着已经消失在镜中的影子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他不是你儿子嘛!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还有没有心啊。”
郝芳愤怒地拍打着郑钧的身体。
“那不是咱儿子,是不知道哪来的孤魂野鬼,儿子的魂魄还在汪大师那里。要不是汪大师来电话提醒咱们家里进了邪祟,我也不想这么做呀。”
郑钧将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交给郝芳看,郝芳这才勉强平静了下来。
楼下,两人已经回到了车里。
林皓在顾晴圆的手掌上涂了一些烧伤药,又倒了一些阴行特有的疗伤药粉在上面。
“真是好厉害的引火符啊,这名阴人不简单。”
顾晴圆说这道符厉害是因为这道引火符不只点燃了纸人还同时将一道极其强悍的灵气输送到了顾晴圆的体内,这道灵气像一根针一样刺进了顾晴圆的掌心,如果她不调动灵气抵挡,那道灵气就会慢慢地冲毁她的经脉。
“你喝点这个药吧,应该能有用吧。”
林皓不忍看着顾晴圆受罪,即便顾晴圆一再抵抗,他还是将唐舜送给他的药水全部喂给了顾晴圆。
喝下药水后的顾晴圆脸色好了一些,缓缓收回了灵气。
不过那股灵气并没有因此消失,而是像一根扎进肉里的毛刺一样留在了顾晴圆的掌心中,让她感觉有种异物感。
“咱们要赶紧离开了,我感觉那名阴人就在附近。”
顾晴圆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感,焦急地启动车子驶离小区。
在路过郑文家附近的一条十字路口时,一个正在烧纸的人堵住了两人的去路,这条道路其实很宽敞,可这人就偏偏要挡在路中央烧纸。
两人只能无奈的换了一条路,但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那个十字路口,那人依旧蹲在地上用木棍拨弄着熊熊燃烧的纸钱。
男人嘴中一边嘟囔着什么,一边又将新的黄纸塞进火堆中,两人看着他身旁堆积如山的黄纸,估计他一时半会也烧不完。
在阴行有个规矩,路上遇到烧纸钱的一定不能催促也不能人为熄灭纸钱,因为这样做了会惹的鬼神动怒,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无奈只能将车子停在一边,准备步行离开此处。
在路过那人身边的时候,林皓特意多看了那人一眼,他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要烧如此多的纸钱。
烧纸钱的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左右,男人戴着帽子,火光下的面色有些阴翳。
“你们也是阴人吗?还挺懂规矩的。”
男人突然和两人搭话道。
听到阴人两字,林皓两人瞬间警惕了起来。
“什么阴人?没听说过。”
林皓装傻想要快点离开,但男人接下来的话让他怔在了原地。
“你不想救你同伴的命吗?区区一罐刮骨散可是没办法消除我的毁魂针的。”
男人话音刚落,顾晴圆受伤的那只手掌再一次传来剧痛,这一次就算有药力与灵气的双重阻遏,那像针一样的灵气还是一点点的钻进了顾晴圆的体内,痛的顾晴圆忍不住叫出声来。
“林皓别管他,你快走!”
顾晴圆忍着剧痛将林皓推到了一边的路灯下,几乎就在同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从林皓原本站立的地方挪开了。
“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插手俱乐部的事情?”
顾晴圆也后退两步进入路灯的范围,她脚下的那团黑影也缓缓的挪开了。
这两团黑影似乎很怕光,虽然两人不知道黑影有什么作用,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俱乐部?又是个新组织啊。”
男人阴翳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算了,你们走吧,这次只是个教训,下次再敢来我可就不会让你们走的这么轻松了。”
男人对着空气挥了挥手,顾晴圆手上的刺痛感顿时消失不见了,男人头也不回的蹲在地上继续烧纸,那两团黑影就像男人的影子一样徘徊在他的脚下。
“前辈,敢问您尊姓大名?”
林皓试探性的问道。
“汪磊,我就是个云游四方的道士,前辈不敢称。”
汪磊低头继续拨弄纸钱,他并没询问两人的名字,因为这对他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