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残阳光华尽敛,无边夜色铺满天际。
远处庄园里的灯光煌煌亮起,门外豪车的引擎声越发多起来,只看动静简直不像是葬礼,倒像是盛宴。
在已经莫名迷上那个背影的秦染秋眼里,整座庄园里真正在举办葬礼的地方,应该只有这座荒废无人的小楼,只有这长满青苔与杂草的水边。
送完花的少年终于站起来。
他动作很慢,看得出身体还没好全,中间有些片刻叫人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要一头栽入水里去自杀。
可他还是站起来了。
瘦而长的身体在仅有一颗的遥远路灯照耀下,愈发显得空荡萧索。
他转过身来,而草丛里早就蹲麻了腿的秦染秋根本来不及躲,她正慌乱思索着该怎么辩解的时候,少年已经拄着手杖走到了她面前。
黑色的眼睛轻飘飘看过来。
秦染秋张口欲言,那视线却已经收回去了。
他从她身边走过。
平静、内敛、苍白至死寂,不像是路过一团空气的高高在上,倒像是他自己是一团空气。
所以他沉默的离开了。
整整一个下午,或许还要更久,他就那样枯坐在水边不发一语,离开时也安静如死。
——
后来秦染秋总是想起那个下午。
分明没有特别的记忆点,但长段的沉默却莫名清晰和深刻。
少年消瘦笔直的背影,从病号服与正装重叠的衣领里露出来的形销骨立的脖颈,风吹动他头发时扬起的弧度,还有不断移动变化的春天的太阳……
随着她越是长大,越是看到在人前温和从容、光芒耀眼的温璨,她就越是被记忆里那个沉默的下午吸引。
·
“我只是意外窥见了他……”秦染秋顿了顿,轻声说,“一块真实的碎片。”
“我以为我们是同类。”她道,“在人前演戏,在人后却是另一副模样——我以为我们可以互相理解,我奢望我们可以互相疗伤,可……他的壳子太厚了。”
秦染秋表情有些发苦:“我有意无意的接近,先一步对他交底,把我的一切痛苦、野心、和仇恨都告诉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以为总有能融化他壳子的时候,他却……”她笑了一下,“他却在我以为已经打动他的时候,甩给我一份合作方案。”
“他邀请我做星飞的股东——这或许已经是他最大程度的交心了,可我要的根本不是这个。”
“他从始至终,都只把我当成商场上的合伙人,家族间的盟友,就和江叙没什么两样……”
再往下说,便全都是难堪的东西了。
秦染秋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叶空。
少女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只是定定站在那里听她说——不,甚至她到底有没有认真听都不知道。
秦染秋手指微微捏紧,还是没能忍住心底翻涌上来的奇怪妒意,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老实说,我至今也依旧不觉得温璨会真心喜欢上谁,更遑论爱了——我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总之多半是和池老师有关,这么多年来,我见过无数类型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甚至男人都有……可他就像个断情绝欲的和尚一样。”
她说着,忍不住道:“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叶空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突然裂了条缝,她眼神瞬间变得锋利起来,刀片一样剐向对面,语气也跟刀片一样锋利,“你敢意yin他?”
“……”秦染秋莫名有种破罐破摔的心态,微微抬头冷冷道,“都二十七的男人了,被意yin一下怎么了?多的是女人意yin过他,你难道没有吗?”
叶空:……
草(一种植物),她还真没有。
秦染秋眼神变得轻蔑起来:“也是,你不过是大学生的年纪,你懂什么呢?”
“……”叶空面无表情,“我什么都不懂,我也和他牵过手亲过嘴。”
“……”秦染秋瞳孔地震,像是突然遭受了重大打击那样瞪大眼,怔怔的盯着叶空道,“他……你……你们……是你主动的吧?!”
她猛地道:“温璨那种人……”她一副想象不能的表情,“怎么可能主动提出这种事?肯定是你强吻他!”
叶空:……
草(一种植物),还真……
叶空突然想到上回,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立刻说:“不,我们上次接吻就是他主动的。”
少女虽然面无表情,可微微昂起的头已经把高傲展现得淋漓尽致了。
就像个得到美人主动献身的皇帝那样傲慢。
看得秦染秋像吃了个没熟的橘子一样眼睛嘴里一起发酸。
看到她的表情,叶空心情居然诡异的变得很好,她其实还有可以说的——比如温璨是怎么为她不断精进烘焙手艺,比如他们每天都会打视频电话,比如温璨甚至会哼歌哄她入睡……
这些说出来,秦染秋的表情肯定会变得更加精彩。
可叶空不想说,说他们接过吻就已经是极限了——她不愿让任何人知道他们在一起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