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南,李纲,孔颖达:“”
三人全都鸦雀无声,目光不敢置信的看着此刻,尽管明明如他所说,杀害了自己的亲叔叔,得位不正。
但却依旧腰背挺直,一脸认真且自信的说出那句“正大光明”的李承乾。
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自从玄武门宫变那日,大唐长安,甚至是周围各州县的世族圈子里,就流传开了,关于这位太子殿下的传闻。
什么孔武有力,什么生性凶残,什么目无君父
甚至有人更是背地里将李承乾说成是王莽那般的存在。
这让他们几个被选定为太子老师的人,今日在来东宫的路上,心里也难免带着几分忐忑。
不过,似乎眼前这位太子殿下,真的如同传闻说的那般肆无忌惮。
又似乎,与传闻之中的形象完全不同
“所以,殿下才如此急迫的提出了要建立锦衣卫的事情?”
虞世南捻着胡须,神色复杂又凝重。
李承乾点头。
“既是变法,那肯定会遇到阻挠,而为了扫平这些阻挠,孤自然需要一柄足够锋利的钢刀。”
顿时,李纲三人相视一眼。
“可殿下所言锦衣卫,可看起来并不只是单单为了变法保驾护航。而且,陛下怎么可能会答应这样的事情?”
李承乾闻言,挑了挑眉。
“几位先生看样子对我父皇并不是多么了解啊,作为他的儿子,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几位孤的父皇,在胆子这方面可从来没有怯懦过。”
“诸位看着吧,大唐马上就要变得精彩起来了”
虞世南三人不理解李承乾话语之中,为什么能够有这么大的自信。
伴君如伴虎,这是所有臣子内心之中,在应对和皇室有关的事情时候,最朴素,也是最根本的想法。
然而。
作为一个穿越者,知晓历史走向,且如今身负“从龙之功”,李承乾在和李世民的父子关系处理上,可以说相当有信心。
这件事已经和开卷考试没有什么区别了。
换句话说。
虞世南他们身为太子老师,需要考虑君父猜忌这种事情。
但是李承乾却是明白,自家这位李二同志的胸怀,比他们想象的可要宽广的多。
只要做得事情是对社稷有益,能够让他治下的大唐更快,更好的进入盛世,威压海外,四夷臣服。
李世民绝对是众多皇帝之中,最可以令人放心的“老板”了。
时间一晃。
两天时间过去。
甘露殿,李世民这位皇帝陛下,按照以往,正在这边处理奏折。
此刻桌案之上,除了关于突厥那边,来自灵州都督李道宗和并州都督李绩的汇报奏疏之外,就是一摞摞弹劾太子李承乾的折子。
“哼!丢掉,把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都给朕丢掉!这帮朝廷蠹虫,当真以为朕不提及这件事,就是朕真的猜忌太子了?”
“还想让朕废太子来人,给那几个上折子要废太子的御史,一人送二十杖!”
“给朕重重的打!”
太监王德急忙慌乱的将被皇帝愤怒的丢在地上的折子,全都捡起来。
领命出去传令。
李世民脸色难看,脑海中满是自家太子那日送上的三个奏折。
里面的内容已经被他翻来覆去的想了两天。
李世民不是傻子。
虽说他曾经是马上将军,但不意味着他不是不懂得治理天下的莽夫。
尽管不清楚免除农税是否现实。
但是商人们有多富,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若是能够征收商税,今后朝廷不论是修建河道,建造城池,亦或者赈济灾民,都能够更加从容一些。
但,难就难在,自家太子那仅仅只有他看过的奏折之上的完整内容,更加炸裂。
自家这个儿子,想要的可不单单是收取商税。
“王德,太子这些时日在做什么?”
刚刚回来的太监王德急忙躬身。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这些时日,每日卯时准时起床,然后就带着越王殿下和一些东宫六率亲卫,在显德殿前演武对战”
“之后朝班开始的时候,洗漱完毕,用过早膳,就开始在显德殿处理政务,一直到晌午用膳休息两刻,然后看书处理政务,申时东宫属官出宫,殿下还要和越王殿下,处理政务到子时”
身为李世民的贴身太监。
王德对于宫内的情况,自然是一清二楚,加上李承乾这边每日做的事情,也确实规律。
稍一询问东宫的太监就知道了。
李世民却是瞬间蹙眉。
“处理政务?东宫哪里来得那么多政务?还能让他处理到子时?”
王德语塞,这他如何能够知道。
见此,李世民沉默半晌,倏然起身。
“走!随朕去看看朕的这位太子,有多勤勉!”
李世民有些不太愉快,要真是按照王德所说,自己每日如此辛劳,岂不是却连自家儿子都比不上?
东宫,显德殿。
东宫的工作随着虞世南几人的加入,不减反增。
“殿下,老臣是太子太保,按照陛下的旨意,是来负责为殿下讲学的。”
孔颖达憋红着一张老脸,看着面前乾英英再次放下的一摞几近半米高案牍,终于是忍无可忍,就要掀桌子不干。
闻言。
正坐在他对面,与孔颖达一般,一脸苦哈哈的面对一桌子文书库典的虞世南,不由得抬起了头。
目光转向了此刻正同样在桌案前,写写画画,忙得半天连一口茶都没有来得及喝的太子李承乾。
李承乾疑惑抬头。
手中还在撰写着《并州工商五年发展计划》的动作微微一顿。
“孔师何故如此大动肝火?”
孔颖达见李承乾还一副无辜不解的模样,气得胡须都不由得微微颤抖。
整个人踉跄着,扶着桌案站起身。
“殿下,老夫自任职太子太保以来,已有两日,然殿下两日一未曾询问老夫儒学先贤经义,二亦不曾学习经典”
“反而是让老夫在此编写什么教材老夫不懂!”
孔颖达本就是一个直性子,说是个有些臭脾气的教书匠,也不为过。
本来以为成为太子太保,能够很好的将自己满腹经纶,全都传授给太子,让太子成为一代贤能。
没想到,李承乾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殿下既然不喜学问,为何还要让陛下召老夫入宫?”
李承乾眨巴了一下眼睛,指了指对方桌案上的书简和案牍。
“孔师难道以为孤,让你编撰这些东西,是打发你的时间,是让你荒废光阴?”
孔颖达瞪眼:“难道不是吗?”
李承乾顿时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将手中的鹅毛笔放下。
一旁虞世南急忙起身劝说。
“殿下,孔太保许是年事已高,加上心思烦闷,故而有些失态,不妨让他先回去休息”
“老夫没有糊涂!”孔颖达不满冷哼。
却不想,李承乾下一刻,也是冷笑一声,缓缓点头。
“是,孤也觉得孔师想来是不糊涂的你只是迂腐而不自知,志短而自不明,桀骜却无扶天之力!”
孔颖达瞬间瞪大眼睛,没想到李承乾对他这个老师,讲话竟然这么不客气。
“怎么?孔太保不服?”
不等孔颖达发作,李承乾下一刻却是冷哼一声。
迈步来到对方的桌案面前。
从上面拿起来一卷关于论语的解析竹简。
“孔师身为国子监博士,论语这种儒家经典必然不陌生,国子监也常常将此作为授课主要内容,然,授课进度几何?一篇论语,加上经注,加上延伸。”
“孤的胞弟青雀,少善习文,才思敏捷,在国子监一众学子之中,课业也是数一数二,然一篇论语,尚且需要至少日,方可敢说在课堂与同窗辩论。”
“这还是青雀启蒙极好,自幼有母后和先生教习。”
李承乾语速不满,且眼神格外严厉愤怒。
只见他手中竹简忽然递到面前孔颖达的面前。
“孤且问你!”
“这一卷论语,若用于尚未启蒙,或是习文不多的百姓孩童,当如何能让他们在更短的时间内习得此中道理?!”
孔颖达张大嘴巴,大脑宕机半晌过后,却是嘴巴嗫嚅。
“这,自当是应该先予以启蒙,孩童不启蒙,如建楼宇而无根”
“百姓无钱!孔颖达!难道你觉得,孤说得,要让天下人,要让百姓子女都读得起书,岂是一句粉饰太平,标榜自身的玩笑话?!”
李承乾啪的一声将手中竹简丢在桌子上。
宛若狠狠的在孔颖达的后背上,抽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
“孤让你摘取通俗易懂的儒家经文,汇总编写,让百姓子女亦能够更快习得文字,获得启蒙,而你呢?”
“你认为这种教化天下的事情,竟是在浪费你的时间?”
“孤说你迂腐而不自知,可有错!?”
李承乾声音严厉,身为储君,此刻身上散发的气场,却是让在场几人,都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
至于孔颖达,此刻更是已经汗如雨下。
原本脸上的不服,此刻也变得忐忑慌乱起来。
然而。
对付这些老家伙,李承乾自然清楚要让他们真正老老实实的收起那些前辈的臭架子,就绝对不能这么简单的放过。
“孤再问你!”
“孔孟先贤,以教化天下为最终夙愿,汝身为孔圣后人,来东宫为太子太保,所谓何事?”
孔颖达顿时梗着脖子:“自是要教习殿下先贤道理,让殿下将来继位,能够施仁政于天下!”
李承乾冷笑:“呦,孔太保张口仁政,闭口仁政,你们孔家喊了几百年了,就没有想过自己当当皇帝,施仁政于天下?”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惊。
而一路没有惊动任何人,来到显德殿外的李世民,也是面色微微一变。
殿内,孔颖达面色一白,刚想要辩解。
却不想李承乾直接一摆手。
“呵呵,孤是太子,孤的父亲的皇帝,若是你孔家有人当过皇帝,孤还能听一听你们的前辈之言,既是没有,这天下怎么治理,还不需要你们这些教书匠质喙。”
“你身为太保,最多能做的,也就是让孤体恤万民困苦,然百姓之苦,孤本就不瞎,如今也正在做,倒是你,你哪怕把孤教导成一个满腹经纶的大儒。”
“难道觉得,孤会去亲自教导万民开智,为百姓孩童启蒙?!”
孔颖达不由心头一颤,只感觉脑袋好似忽然间遭到了重击。
“哼!本末倒置!不想着让天下百姓能够都读上书,更容易读书,反而想着在这里对孤指指点点孤说你志短还不自知!可有错?”
李承乾又从桌案上,拿起孔颖达这两日写的东西,只是扫了一眼,便直接随手,仿若丢垃圾一般,丢到一旁。
“狗屁不通!皆是些泛泛之言,之乎者也倒是用得流畅,却根本不知道,你那一个个的之乎者也,需要每日奔波柴米油盐的百姓,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些粮食,才能供养自家孩子习得!”
“孔家后人,若就指望用这些咬文嚼字的破烂货开民智的话,那孔家还是趁早改姓好啦,休要辱没了祖宗门楣!”
孔颖达身体摇晃两下,神色木然,眼神呆滞。
殿内,孔颖达,虞世南,李纲三人鸦雀无声。
殿外,李世民表情精彩,想笑又好似想到了什么,急忙干咳两声。
“承乾!你怎可对孔师如此无礼!还不快点道歉!”
他故作生气的迈步走进来,却是看到自家儿子回身,就从桌案上拿出来一样东西,拍在了孔颖达的怀中。
“若想让孤称你一声老师,就还请你先弄清楚,孤要民智,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