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息毒宫堡,中央的神殿后头连着一处院落。
院内有颗老槐树奄奄一息,不过并无奴仆去打理,宫主长年药汤子吊命,大伙都忙着伺候老婆子,哪有功夫再去搭理其它无关紧要之事。
屋内的大床沿边,总有奴仆伺候着喂药,底下人难免就多了些许抱怨。
老婆子在听见有人向她禀明了所有的事情之后,在奴仆的搀扶下,才颤颤巍巍从床上给爬了起来,她闷闷哼了一声,“我这个老太婆才病了几天啊?人还没死她们就敢欺负到我姗儿的头上来了,若我去世了,还不得把我姗儿往死里逼……”
老婆子刚说完就一阵咳嗽,每次气逆,似乎都耗尽了全身气力。
奴仆急忙拍着她后背宽慰她,“宫主息怒,万万不可动怒啊!!”
“哼!”老太婆闷哼一声,才终于理气顺,“息怒?她们欺负完我姗儿就算完了?我倒真是敢怒而不敢言了……”
话刚说完,屋外突然有一声尖细的嗓音在报。
只见帝后在一行人的左拥右簇之下,缓缓走入屋子之中,众人闻声齐拜:
“恭迎帝后!”
帝后摆了摆手,才只身一人走近了神女的身边,向着塌上之人躬身福了福:“母后,您可算是醒了,您这一病便躺了好久,可知儿臣担心了许久?”
“担心?”老太婆嗤笑一声,“恐怕你是真的在担心了。”
帝后心咯噔一下,倒没恼怒,只从奴仆手上接过来药罐子,就给老婆子伺候着喂药汤:“儿臣知道母后为何生气,不过母后且放心,我已命药师给姗儿诊治,其余之人,我都让她们罚跪祠堂了,都是一群孩子们的小打小闹罢了……”
老婆子微偏头,似乎并没有要喝药的意思,皱着眉有些不悦,“若梅,你便是太过纵容才把敏儿的性子养得如此顽劣,若是如此,将来何以担当大任呐?”
帝后宫若梅手握着汤勺一滞,又缓缓地收了回来,她尝了口泛苦的汤药,脸皱成一团,面色倒是恭顺,“母后教训的是,只是,敏儿刚从…幻境中苏醒过来元神大伤,兴许还需休养几日……”
宫若梅特意在‘幻境’话上一顿,其实就是想要给神女一个提醒,接着又道:“毕竟,平逢山中出现了一个会幻术之人,铁定会引起其他氏族不满。”
果然,老婆子心下知晓,也立马权衡出了利弊——
“不满?他们是觉得我宫家人养不出蛊虫了吗?胆敢背地里造反?!”
“母后且放心,姗儿这事,儿臣已命人封锁了消息,对外只说是蝶毒的作用。”
“也罢……”老太婆两眼一闭,也就释然了,“照我说,敏儿和姗儿都已及笄,也到了该嫁人的年龄了,联姻,兴许能钳制住这些人,先前让你物色的氏族人选如何了?说来听听。”
宫若梅微微福身,一派端庄妥帖,“儿臣瞧着,那涂家二公子涂子明和白家独子白洵,这两人就很不错。”
“不错。”老婆子自是赞同,“你挑中的,自然都是佼佼者,据说涂家之子还养出了自己的血蛛,天赋极高,敏儿能得此良婿,也算修得良姻了。”
宫若梅先是点头赞同,又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只是姗儿这边,母后是准备招婿还是准备送嫁?”
这话问的十分巧妙。
老太婆心领神会,紧盯着她笑了,“帝后可是听说了什么?”
她说帝后,生生拉出了疏离之感。
宫若梅也不藏着了,挑起了眉,话语也问得直白,“儿臣听说,母后召开了长老大会,是有意抬举姗儿做神女?”
老太婆抬眼盯着她,缓缓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平逢山双头人一族的传统从来都没有变,养出蛊虫者,则将被奉为神女……”
“蛊苗也一直都在你们手里,只要把蛊虫养成,神女的位置自然而然也就是你们的。”
帝后一张绝艳的脸顿时笑开了,“有母后这句话,儿臣也就放心了。”
老太婆两眼一闭,挥了挥手,“我累了,你且退下吧!”
帝后拜辞而去……
眼见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远,老太婆跟在身边的伺仆才重新端起了药汤凑近,悄声道:“宫主,您这是?”
老太婆蓦地一笑,“帝后多疑,不肯将神女的位置拱手让给他人,所以姗儿必须得外嫁,有了夫家的保护,她才能保全性命……”
说罢,老太婆神情却开始惆怅,“想当初,她们三姐妹,若兰蕙质兰心,若莲敦厚老实,若梅秀外慧中,可如今,若梅行事倒真是越来越发能干了!”
“宫主莫忧心,有宫主的庇护,姗皇女定保无虞。”
老太婆还不放心,她执意要起身,“馥佩,你快去,替我去看看我那孙女儿去,我实在担心……”
……
这边,宫奇姗刚醒来浑身都是酸疼的,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环境中,周围一片昏暗,火把传来些许的光亮勉强识物。
她心下正奇怪,这到底什么地方?
正含糊着准备起身,脚边突然就传来一阵疼痛感,似乎有什么人在踹她,语气还有些不耐烦,“废物,你装什么装?帝姬又没给你毒死,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宫奇姗冷眼盯着她,才忍着疼痛悄然爬了起来。
这时,外头似乎有人在向这边走来,宫奇姗只听见一声甜腻的声音道:“阿紫,你来啦?”
很快,铁门就被打开了。
随后,又进来一位佣人阿紫,她手里捧着餐食盒,随手就往地上一甩。
“喏!还不起来吃?吃不死你!”眼神满是厌烦和不屑。
这可真是惹恼宫奇姗了!
这算什么?
她蹭的火气立马上来了,手指着面前之人,咬着牙道:“你…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阿紫却乐了,她故意往食盒上一踹,见餐食倒撒了满地,人却笑了:“呸!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如今神女病危,帝姬没把你给毒死,你就偷偷的感恩戴德去吧。”
见此,阿红也凑近阿紫身边走去,哈哈笑了起来:
“狗东西,真当自己还是皇女呢?”
阿紫一副神气气孔朝天的样子。“什么皇女?狗杂种也配?让你再得意几天,等到老太婆入土的那一天,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话刚说完,外头突然有人轻嚷了一句:“福姑姑!您怎么来了?”
话说罢,馥佩快步走入,脸色看起来十分铁青,胸腔浑厚“哼!”了一声,道:“我若不来,还不知道居然有人胆敢背地里诅咒神女!”
见此,阿红阿紫两人顿时惶恐,纷纷跪了下来,连连哀哭道:“姑姑饶命!姑姑饶命!小的妄言!小的知错了!”
馥佩不理两人求饶,径直去给宫奇姗行礼:“二皇女,宫主命奴婢接二皇女进神殿一趟!”
宫奇姗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一脸的难以置信:“宫主?姥姥她是醒了吗?”
馥佩点了点头,不言而喻。
原来,宫主突然醒来的消息,暂时还没有在宫内外传开。
阿红、阿紫愣了半天才终于搞懂了意思,心暗道:怎么会?先前不是说神女病危,已经没有几日了吗?
这下突然就醒了?
跪在地上的两人顿时脸色大变,一阵红一阵紫,好不精彩。
宫奇姗背脊骨却挺得很直,她傲然直视着跪坐在地上的两人。
馥佩眼见如此,便温声向宫奇姗请示道:“二皇女!这两人如此对您不敬,该如何处置?”
宫奇姗赫然冷笑。
此刻,两人跪坐在地上俯视着面前高坐的人,第一次觉得面前之人是如此高大,什么叫云泥之别,从来高贵的都是面前的女子,而她们只不过是个能被人轻易拿捏的蝼蚁罢了。
顿时浑身颤颤巍巍,抖个不停。
两人还在惶惶中不安,只好像狗一样爬过去,磕着头抱着腿地求饶,“二皇女,小的妄言,小的出言不逊,要杀要剐都行,只求二皇女留小的一条贱命!”
头邦邦磕在地面上,磕出飞溅的血花。
却听见少女清丽的声音说道:“拉出去!”
少女死死地盯着她们:“既然你们说我是狗杂种,那就把她们拉出去喂狗!一根骨头都别剩了!”
阿紫的手一抖,阿红的身子一瘫,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人同样没有回过神来,等回过神来,满眼恐惧的盯着她时,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呼喊,两人就已被门外的侍卫给活活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