勐罕坡,
马大强家,史红梅戴着一顶破草帽,下面稀疏有几根头发,之前在火车上被老太婆抓烂的脸,现在更烂了。
衣领子被撕下去一截,脖子也血迹斑斑,不知道还以为她上山被野猪拱了。
腰像七老八十一样躬着,哭得死去活来:“珍珍,我这都是为了你,如果你不为我做主让马大强他们赔偿我,我也只有豁出去了。”
“你要豁出去什么?”本是坐在木椅上的苏珍珍拍案而起,“你的意思是,你还想去揭发我?”
手指头戳在女人额头,“该死的东西你也不想想,不是我发话,马大强家的会去把你拉回来?”
“她拉不拉我回来能怎样?”
史红梅一把打开她的手,“你瞧瞧我这张脸,没有男人肯娶我了,与其孤老终生还不如死了算!兔子死前都会蹬蹬脚,我死前拉人垫个背哪里有问题?”
她说着就要朝外走,苏珍珍又气又急想去抓,被女人反手一推差点没站稳,大叫:“史红梅你就说你要多少吧?”
“珍珍不要这样。”一旁的姚青松想劝已来不及。
史红梅的手都搭上门把了,闻言呼的转身:“我也不要多,两百五十块就行。”
“两百五十块?”姚青松瞪直眼,“普通工人两年不吃不喝都攒不了这么多钱!你怎么不去抢?”
他挥着手怒骂,“你想去揭发谁你就去,你就看看谁会信你这种东西的话!”
“谁要你多嘴?”
姚青松不出意外地挨了一嘴巴,还没从惊愕中回神,已被苏珍珍一掌推开,歪头看着史红梅,“你不就是要钱吗?”
“是啊是啊。”
钱钱钱,命相连,史红梅也顾不得形象了,手伸着小跑回去,“珍珍只要你拿钱来,我就什么都不说了,以后你想办什么事只管说,我保管给你办得妥妥贴贴!”
“啪!”
一巴掌甩在脸上,苏珍珍的怒骂声如影随形而来:“办得妥妥贴贴?从我让你办的第一件事起,你自己说,你有哪件事给我办妥帖了?”
“给你办妥帖的事多了!”史红梅捂脸也怒了,于是就荤素不忌了,“我没给你鞋刷干净?你来例假”
“闭嘴!”
一张大团结丢在面前地上,史红梅慌忙去捡,自然地闭了嘴。
“你不给我刷鞋,不给我洗衣服,你能在马大强家单独睡张床?”
苏珍珍居高临下指着女人的破草帽头,“我说的是整那死丫头的事!你什么时候把她整死,什么时候来我这拿剩下的两百四十块钱!”
又朝着门口冷笑,“好了,用不着躲在门背后听,给我滚进来!”
姚青松上前一拉门,马大强两口子一下跌进来,刚好看到史红梅捡起十块钱,双双来抢:“钱拿来,你他码套麻袋打我们,还没付医药费呢!”
“啪!啪!”
两口子都挨了一个大嘴巴子,顿时恼羞成怒:“姓苏的,因为你老子们才到这一步,老虎不发威,你他码真以为”
两张大团结分别丢在两人脸上,两口子声音表情秒变惊喜:“两百四十块不用给这个怂货,给我们,”
两人一手装钱,一手拍胸口,动作出奇的一致,“我们保管弄死姓姜的死丫头!”
“弄死个屁!”史红梅大骂,“你们连个下放分子都搞不定!”转过身朝苏珍珍拍胸口表忠心,“珍珍你今天应该去破庙那看看,这两口子能办成什么屁事”
“啪!”
又挨一嘴巴。
“姑奶奶应该什么不应该什么不需要你来说!”
马大强两口子看着史红梅一脸嘲笑。
蠢货,难道不知姓苏的小婆娘最怕老鼠,哪敢去老鼠成堆的破庙?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去破庙,好像一只老鼠都没见着啊?
那么还是,我两口子杀气太重,老鼠早吓跑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苏珍珍指明了拿到两百四十块的方向:“听好,你们几个怂货单打独斗谁都不是死丫头的对手,必须团结一致精诚合作,才能将她打翻在地踏上一只脚!”
“马大强你们两口子负责弄点让牲口多生小牲口的药来,史红梅,你要盯好死丫头的一举一动”
等三人笑眯眯地各自拿着十块钱而去,姚青松叹气:“珍珍你不要怪我多话,你这样出手就是十块钱,一承诺就两百四十块,会养大他们的心,到时给多少他们都嫌不够。”
“况且我们的钱已经没多少了,对了,说好的三千块,怎么你爸妈到现在还没寄来?”
“小家子气,要是霍英哥就不会这样说!”苏珍珍瞅一眼,“听好,是我的钱不是我们的钱!我想怎么花都是我的事,你要想插嘴管,就让你爸妈寄三千块来给你!”
她哪里想得到她爸妈为了凑三千块给她,急得团团转,苏父一个劲埋怨妻子:
“都怪你,不过就是进煤洞检查安全措施,又不是让你挖煤,你非不进,非要送那么多钱给人,否则怎么会凑三千块都要跟亲戚朋友借,我这张脸算是丢尽了!”
苏母摔摔打打:“你难道不知道我是穿惯高跟鞋的人?别说进煤洞检查安全,就是让我在煤洞口多站一会,我都受不了。”
“说来说去都怪你爸,哪家老人不为儿女考虑?珍珍不过跟人起了点口角,他就狠得下心不管自己的亲孙女,还跟亲戚朋友打招呼,敢借钱给我们就是他的仇人。”
苏母掩面痛哭,跟唱戏一样,“我们都被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珍珍在农村不知可怜成什么样了,唉呀我都不敢想。”
“好了不要再说了。”苏父听着也心烦,“快点拿好钱去邮局寄,珍珍等着用钱。”
苏母用报纸包好钱,递向丈夫:“要不你去寄一下?我现在不比以前了,虽然不用下煤洞,但只是一个普通科员,长时间不在岗位上,被领导发现批评完还要扣工资。”
苏父双手背到后面:“我单位上也有事,就是你去寄了,最多我用单车捎你一段路。”
他现在也比不得从前,在文工团管后勤又不是正职,又是半路出家,已经一再出错,再错只怕要被贬去切猪肉了。
夫妻俩刚出门,迎面碰上一对夫妻,劈头就问:“我儿子的事怎么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