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井口旁,互通名姓,项东好奇地问起了黑袍女的身世。
黑袍女倒也爽快,一边揉着自己的右臂和右肩,一边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她名叫静岚,出生在东唐国吴越州,本是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
十三岁那年的端午节,因为想看龙舟,悄悄溜出家门。却不幸被人贩子盯上,用浸过迷药的手帕捂晕,装进马车,偷运往钵钵国。
她只记得人贩子头目是个叫“霍姨”的恶妇,她还有个儿子,唤做“霍哥”,跟他老妈一样缺德。
一同被拐卖的孩子不少,男孩大多被卖做劳工苦力,女孩被卖做奴婢或风尘女子。
静岚因为天生丽质,出类拔萃,那个霍姨不舍得将她卖给普通青楼,就一直往西,说要亲自将她献给西方的一个国王,换取大富大贵。
静岚几次想要逃走,却无法逃脱。
到了高原上,气候恶劣。静岚越发瘦弱,中途病倒,呼吸不畅,看来很难活着到达目的地了。
在雪山脚下一个小镇上,那个霍姨直呼倒霉,最终扔下静岚,车马调头,回东边去了。
……
静岚差一点死在小镇街边,所幸被一位在钵钵国游历西归的尼姑所救,为她治好了病,带她继续西行,就这样到了摩陀王国的西月庵。
救她的尼姑正是西月神尼,在这一方颇有名气,静岚就拜师成了她的俗家弟子,习文练武。
静岚一天天长大了,她想回家,尽管她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得去。
西月神尼也看出来了,就经常给她改造思想,灌输价值观,说她命该如此,不可违逆。
师父教的十分严厉,弟子天资聪颖,学的也十分刻苦。学艺五年,静岚不但武艺超群,而且通晓西方的多种语言。
十八岁的一天,西月神尼对静岚说,可以出师了,就带她去见了拉贝尔城的领主巴加特。
巴加特见识了静岚的武功和美貌,拍案叫绝,不顾体面地嚷道:“多少钱?我要了,这个我要定了!”
留下了静岚,西月神尼带着好几辆大车离开了拉贝尔城,据说光是金币就有一千五百个。
临别时,西月神尼还握着静岚的手,依依不舍地絮叨了半天,大概意思就是说:师父这里不仅包吃包住,包教包会,毕业还给介绍工作,这么厚道的师父,你到哪儿找去?
……
静岚就这样成了巴加特手下的王牌黑袍杀手之一。
至于另外的三个黑袍杀手,静岚不甚了解,也不感兴趣。他们粗声大气,说的小众方言很难听懂,巴加特倒是与他们相聊甚欢。
静岚到拉贝尔城的第二天,巴加特就一身酒气,色眯眯地闯进了她的房间,说要纳她为妾,试图动手动脚。
静岚不从,巴加特暴怒说,老爷我为了你,花了这么多钱,你以为图的是什么?
没想到静岚更不好惹,直接亮出了刀子。
巴加特被震慑住了。他知道,以静岚的脾气,这事儿急不得,还得慢慢来。
好吧,既然你暂时还不想留在身边伺候本老爷,那就先替我去杀人吧,武艺与美貌都不能浪费。
你一个女子,恐怕用不了太久,就会厌倦了在外打打杀杀,最终还不是要乖乖地回到老爷我怀里来?
这就是巴加特的想法。
如今,在巴加特身边半年时间,静岚已经替他杀了很多人,而且,都是武艺高强、不好对付的人。
现在方圆数百里的人都知道,巴加特身边有一个令人胆寒的黑袍女杀手。
她不想做一个杀手,不想自甘堕落,可是独自一人在一个陌生冰冷的世界里,无可奈何。
……
昨晚,在甄氏商队的住所里蹲守的那三个青衣杀手,死了两个,逃回去一个,这令巴加特大为恼火,他连夜派出大批探马,四处打探项东二人的行踪。
早上,巴加特得到消息,说清晨有人看到两个可疑的人往东走了。于是他把静岚找来,让她亲自出马,去把对方的人头带回来。
静岚对甄氏商队的事情了解不多,就把这当做一次普通的任务,出城追杀。
就这样,静岚在这个小荒村追踪到了项东和甄库。
……
听静岚讲完她的经历,项东心中默想:唉,这是个苦命的女孩子啊。
“静岚姑娘,刚才……” 项东刚说了半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称呼可能不妥,“哦,不对,我是不是应该叫你,静岚小娘子?”
“没关系,既然你习惯,就叫静岚姑娘好了。” 静岚笑道:“你想问什么呀?”
“我是想问,刚才你没看出来我们也是东唐人吗,怎么二话不说就下手了?”
“你们穿的不伦不类,谁知道是哪里人啊,看长相嘛,倒是有点像。”
“你下马过来的时候,我俩之间的对话,你没听出来是汉语吗?”
“听出来了。” 静岚瞪了后面的甄库一眼,继续对项东说:“当时听到小胖在那里胡说八道,我气不打一处来,就只想把他的脑袋切下来。”
“嘿嘿。”躲在后面的甄库尴尬地笑了笑。
“笑什么笑,你这小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静岚把目光转回到项东身上,笑容瞬间舒展开来,“还是小项哥好。”
项东老脸一红。
甄库上身往后一缩,嘴一撇,“咦——这么快就成小项哥了。”
……
静岚道:“你们赶紧躲一躲吧,这附近不安全,巴加特做事一向都很绝的。一会儿我回去,就说没找到你们。”
“我们无论躲不躲,都要一直往东走啊。”
“一直往东?去哪里?”
“当然是回东唐国呀,回家。”
静岚眼睛一亮,“小项哥,你们带我一起走吧,我做梦都想回家!”
甄库从项东背后伸出脖子说:“哎,我说黑姑娘,你别得寸进尺啊。”
项东沉思片刻道:“静岚姑娘,我们确实没法带你一起走。”
“为什么?”
项东答道:“第一,咱们仅有一面之缘,而且你毕竟是巴加特手下的杀手,防人之心不可无,相信你也能理解。第二,我们两个人连自保都成问题,九死一生,恐怕很难照顾你。第三,男女有别,这么远的路,带一个小姑娘,恐怕诸多不便。”
静岚连忙回复道:“第二,我不用你们照顾,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你们呢,我的武功可不是白练的。第三,我知道男女有别,我又没说要跟你们形影不离,必要的时候有个照应就行。至于第一嘛……”
甄库插嘴道:“第一点就很成问题啊,我们怎么敢相信你,你像个省油的灯吗?”
“小胖,你怎么说话呢,我很像个坏人吗?”
甄库眼珠一转:“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把巴加特的脑袋带来,算是表示诚意,也算为我父亲和东唐商队的伙计们报了仇,除了害。”
甄库这么说,本意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不再纠缠。
“好,一言为定!”
甄库和项东都没想到,她竟如此痛快地答应了,丝毫没有犹豫。
“静岚姑娘,你是认真的吗?” 项东问道。
静岚的眼神很坚定,“是的!”
“即便你真能取巴加特的项上人头,我们也不可能冒险在这里等你很久,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静岚答道:“不需要你们等很久,明天早上就能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