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路越是清晰,我越是觉得怒火中烧,咬牙忍住骂人的冲动,讥讽道:“公子还真是仗义,但对良家女子如此唐突,怕是有失君子风度。”
“我们这样的人,总是会权衡利弊,总会考量利益得失,说到底,我们最爱的,都是自己,所以,你做不到全然把心给人,何必强求别人如此?”
做不到吗?但是前世我真的把心掏给过你。差点为了你,放弃了我的所有。
前世犹如幻梦一场,如今再回头看自己的那份感情,真心错付,只觉苍茫可笑。
怪他,或是恨他,谈不上。就如他自己所说,他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所以,我只是愚蠢地爱上了一个没有心的人,如今意外得到了,前世从未有过确切的答案,真正确认了——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会爱上我。
心口豁然开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这种感觉,也能称上一句,一笑泯恩仇吧。
“可我相信,这世间有至真至纯的爱,能够冲破所有的原则和界限啊。”我盈盈一笑,“王爷不信,也不能以己度人。”
“相信,不代表遇得到。”魏其修不以为意,“我是你所能遇到的,最优选择。”
“或许在你看来,爱情,婚姻,人心,都可以用来算计,都可以分出非此即彼的均衡利益来。可是,有一个问题——”
我顿了一下,“王爷忽略了一件事,我有尚能糊口的事业,并不是需要依靠别人,才能存活下去。慎王爷,我不是那些名门闺秀,就算不嫁人,也能撑起自己的天地。”
魏其修没有说话,漆黑如墨的双眸就那样直直盯着我。
我亦是没有躲闪,坦然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不管他承认不承认,从小生活在奢靡权贵的顶端,阶级固化,男尊女卑是潜移默化,深入人心的。
我和他再次陷入沉默,好在这次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湖边的灯火缓缓聚集,照得中间那个,鲜黄配艳紫的锦衣男子格外清晰。
不用看,也知道就是文墨。毕竟,就这两级分化,放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极致对比的配色,这世间也是没几人能想的出来。
他借着夜月的清辉,朝着这边兴奋挥手:“远兮,仙女姑娘!”
我扶额,觉得有点头大,“王爷,如何才能让文公子死心?”
“很简单,做我的女人。”
我我问错了,应该问——如何让你们两个同时滚蛋!
既然知道现在怎么也挣脱不了魏其修的牢笼,那就破罐子破摔,你们不滚,那我就“扎飞”!
我一跃而起,凌空于湖面之上,因为蹦的高,与身后的圆月交相辉映,周身显出一种冷冷的光晕,乍一望去,还真有些不真实之感。
“承蒙公子抬爱,小女子不胜荣幸。奈何良辰美景,时光如梭,此时子夜将近,小女子不得不回到阴曹地府,若是有缘,必是亲自过府。再次与您相会。”
随着话音落下的,还有各色烟丸,红的绿的,黄的蓝的,粉的紫的,不胜枚举,在半空中流泻出华美的曲线。
本是极美的风景,但配上我那一段话,却不由人让人脚底生寒。
再加上彩色烟雾散尽之后,我的踪迹全无,更是令人阴测测。夜风带着湖水的凉,吹到岸上,文墨冷不丁地打了激灵。
躲在屋顶后面的我,听得他哀嚎:“远兮,远兮啊,我们这,不会不会真撞鬼了吧!”
“女鬼大人,望您大人大量,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吧,千万不要寻到我府上啊我胆小,瘦弱实在是不好吃啊”
后面的话,断断续续,我无声失笑,懒得细听,悄然飞身回到了所住的院中。
我想着方才在湖中心还来不及与宋献音说话,便让人传话给她,让她来一趟。
慧儿过来回话,说是宋献音即刻就来。
一柱香,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等月上半空,坊内的歌声弦乐渐渐息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愈发明显起来。
昨天是因为真的累极,今日白天,是因为懒得多思。
但是,这会我要是再不明白她们故意晾着我,这些年也算是白活了。
我不动声色,柔柔一笑:“慧儿姑娘,宋掌事现在何处?”
慧儿依旧得体道:“掌事还在处理事务,即刻便来。”
“即刻?”我凝视着她,“众所周知,即刻即是很短的时间内,就算不是一盏茶,至多不会超过一柱香。但是,你口中的即刻,似乎和众人理解的即刻,差了最少两个时辰呢。”
“这”慧儿一时语塞,却也很快整理好了说辞:“大当家也知,夜里是嵩音坊最忙碌之时,宋掌事一向事事亲力亲为,故此耽搁怠慢了大当家,慧儿在此给您赔不是。”
话音一落,盈盈一拜,礼数周全得,指摘不出任何的错。
我算是明白了过来,她们是当我年幼无知,故意这么敷衍糊弄我呢。
我的脸型是标准的鹅蛋脸,但是因为年岁的关系,面颊还有些许婴儿肥,没有完全褪去,看着比实际年纪还要小上几岁。
这种面相放在江门对付肥狍子的时候,可以迷惑对方,得上一个神童的称号。
但若是以经营管理者的身份,确实看着太过稚嫩,才让她们觉得我毫无经验,甚好欺骗。
不待我说话,慧儿又道:“大当家可是累了?是慧儿的不是,竟是让您干坐了这么久,我这就唤两个清倌人给您松解松解。”
“不必,我不习惯。”我也不急,只是道:“请慧儿姑娘寻宋掌事前来。”
“是,我这就唤人去寻掌事。”
话这么说,她也真的这么做了,只是我也明白,她就是做做样子,不然岂能让我等到这时候?
她完全没有拒绝我任何事,不论是话里还是话外。只是一个要求都不同意罢了。无论我提出什么,都如打太极,柔柔一拨,就势一转,话锋立马转到了她想要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