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男人能承受自己的女人被人沾染过,更何况张汐音还是他不要的,和离出去的。
然而,他的叫嚷并未起到任何作用。
张汐音和段渐离很平静的看他。
“段渐离。”周易宏喊道:“你要个破烂?”
张汐音拉下脸来,正要说。
段渐离的手指微微用力,摁住她的话。
“破烂?”他反问道:“是不是破烂,想来周‘世子’应该很清楚吧?”
段渐离在世子这两个字咬得比较重,话语里满是嘲讽。
转而又是一笑:“倒是感谢周世子眼瞎,让本王能得这么好的姑娘。”
周易宏气得头昏脑涨,是啊,哪怕张汐音嫁过人,和离过。
可他却知道,他从头到尾连碰都没碰过她。
是的,没碰过。
哪怕是娶亲那时,也只是拉着红绸。
早知,早知是这样,当初他就应该动了她再走。
早知,那日怎么就没成功呢?
周易宏一口血吐了出来,剧烈咳嗽着,不甘的说道:“不,不……”
在不甘的喃喃哭喊中,夹杂着轻柔平缓的声音。
“太子是哪位郡王的儿子?”
一句话,众人皆惊。
段渐离眸色微动,转眼又归于平静。
文庄是太子太保,从一品官身。
太子是李氏从宫外找来的替子,李氏有心后时临朝听政,文庄太保自该是李氏的人。
然非也,他是太子的。
张汐音是在听到文庄太保时,才想起前世文庄太保在誉泓帝病重之时,与李氏抗衡。
没错,一个太子师,太保之职的从一品文臣,跟经营谋划二十年的李氏叫板抗衡。
成了当时李氏最头疼的人物之一。
文庄太保扶持段暄鸣不单只因他是太子师,还因为段暄鸣是皇室血统,正统段氏子弟。
誉泓帝从不与宫外女子有任何交集,自不可能在宫外有子。
段暄鸣是段氏血脉只一个可能。
周易宏惊了一下,很不敢置信的看张汐音。
“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下意识的训斥道。
张汐音却只是笑了。
她直勾勾的看着周易宏,灯火下光芒四处照来,将她的双眼映得越发的明亮,似能看破人心找到最终的答案一样。
周易宏慌了。
她知道什么?
她肯定不知道的,不可能有人知道。
那些人都死了,父亲说了,此事万无一失,就连皇后也不知道。
他避开视线,说:“太子便是太子。”
可气势是弱的,隐隐压着心虚。
张汐音却往前倾身,倾身时,她手抬起,伸到姹紫的腰上。
姹紫看出她的意图,微微矮身让她拿到匕首。
匕首抽出,寒光闪闪。
美人儿面容却似菩萨般透着温和善意,即便拿着武器也无法给人凶狠凌厉感。
然而。
下一瞬。
匕首往下用力一扎,直接刺进周易宏的手背上。
“啊……”
男人的惨叫再次响起,是更激烈的伴随着男人的惊呼惨叫。
几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仍旧坐着不动的张汐音。
伤人了。
竟然……竟然伤人了。
为何?
无人理解张汐音对周易宏的恨,甚至那一刻觉得很莫名。
是因为骗婚吗?
可周家已经败落,便是流放的苦也足以抵消骗婚了。
匕首抽出,鲜血狂涌滴答。
周易宏抓着手腕,疼痛得抽搐。
段渐离什么都不说,只站在她身旁护着。
张汐音扔了匕首,哐当作响中,血溅开。
看他痛,张汐音也只是继续说着:“李馨婉当年换子,与林琼月谋合,那几个孕妇自然也是精挑细选的。”
李馨婉有心,别人自然也有心,她找人在宫外办事,宫外的人自然也能利用她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皇帝的嫡长子是必然立太子的,等皇帝一死,太子登基,生父再出,便是太上皇,哪怕不能名正言顺,也有数不尽的权利富贵。
比起做一方藩王,随着一代代的血脉稀释下去,最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周易宏苍白的脸,抖着唇看怪物似的看着张汐音。
她果然知道?
她如何知道的?
段渐离也逐渐清晰了,他所查到的那些,原本都只是蛛丝马迹,经过张汐音的话一瞬间便都串联了起来。
李馨婉,国舅府,周家,太子内监,文庄太保,北凉……
他沉了面色。
所以,这是一盘巨大的棋,执棋者不止一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而他们所有人统统都在算计一个人。
皇帝。
周易宏到底没说背后的人是谁,不过也不甚重要了。
藩王现如今留存的只剩下两个,沂州和西州的两个郡王。
周易宏惨笑出声,咬着牙说道:“当初怎么就让你活着。”
从边境回京之时,就该想法子杀了她的。
因为还需要盘问更多有利的消息,周易宏还关在小屋子里,由人看守。
张汐音累了。
出门时,她看着地上洒下的点点血迹,疲惫中,却有杀意。
刺他一刀不足以解恨,周易宏,必须死。
段渐离牵着她的手,掌心宽大完全包裹住冒着汗的温软小手。
走着走着,张汐音停了下来。
段渐离也看她。
“我……”张汐音顿了顿,低声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闺阁姑娘,亲手刺伤了人。
段渐离看着她。
“何出此言?”
“我伤人了。”张汐音说道。
段渐离就笑了。
“伤人算个什么?你便是杀了他,也不奇怪,自有你的原因。”他说道。
说话时,牵着张汐音继续往前走。
长长的游廊,两人并肩而行,哪怕段渐离很高,两人速度也是一样的。
张汐音有些怔怔,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不奇怪吗?
她可是亲手……伤人了啊!
“有恨,有仇,便可报。”段渐离说道。
这是大誉,她是霁王妃,若是连一个本就改打死的流放犯都不成处置,那这世道当真是凉薄了。
张汐音不由得笑了。
回到屋中,段渐离让仆妇打来温水,他拉着张汐音的手在水盆里清洗沾染到的些许血迹。
衣裳上也有。
脱下来后,让仆妇拿下去扔了。
段渐离搂着她,账幔中光有些昏暗,他眉眼深深。
“睡吧,今夜不闹你。”段渐离说道。
他的手贴在张汐音的腰后,在穴位上轻摁。
温温热热不轻不重的按压,竟是无比的舒服。
张汐音闭上眼睛,很快便睡着了。
睡梦中,耳边似有呢喃。
“你何时才能与我坦然?”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