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颜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了，客厅里的灯还亮着。
贺涵之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
饭厅里，餐桌上摆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都是他喜欢的。
全是凉的。
猜到这些菜都是贺涵之做的，季颜没想浪费，把自己的外套给贺涵之盖上，想把饭菜放进冰箱里去。
结果冰箱打开，就看到里面放着的没开封的蛋糕。
这一瞬间，他的心里五味杂陈。
他把蛋糕拿出来，拆了包装，也没切，就那么用叉子叉了蛋糕吃。
季颜不爱吃甜食，可是这个蛋糕，他却一口一口，吃得很认真。
没吃多久，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全滴在了蛋糕上。
嘴里的奶油明明是甜的，他却觉得发苦。
一直强撑着的情绪终于彻底崩溃，他捂着脸，低低地哭了出来。
深夜太安静了，季颜的哭声就显得很突兀。
沙发上，听到声音的贺涵之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坐起来就看到坐在餐桌旁的季颜。
他不知道季颜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却没想到季颜会哭。
他还从来没看到季颜哭过。
他喊了季颜一声，季颜没听见，只是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他走到季颜身边坐下了，看着季颜哭得这么伤心，自己也觉得难过。
“是不是叔叔又打你了？”贺涵之小声又自责地问。
季颜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地抱住了他，眼泪全滴在了他的衣服上。
贺涵之就猜测，可能是季颜又跟父母吵架了。
他想劝季颜不要跟父母吵架，他和贺婉歆都因为意外没了父母，像季颜这样父母双全，虽然有时候会有点唠叨，但其实很幸福。
但是现在季颜这么伤心，他于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拍着季颜的背安慰他。
季颜哭了很久，哭得贺涵之的心都软了，才哄着他回了房间先睡。
可季颜睡得不安稳。
他才说程泽远很久没出现在他的梦里，今晚就梦见了。
梦里的他们才十六岁，都还是毛头小子。
季颜在篮球场上打球，程泽远拿着水在等他。
程泽远和季颜不一样，季颜性格张扬活泼，但程泽远胆子小，人又内向，在别人面前没什么话。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程泽远在学校总被欺负。
就比如，他拿着水安安静静地等着季颜打完球过来，也有人要来抢他的水。
他双手抱着水，死死地护着。
天气这么热，季颜打球这么累，一定会想喝水。
他不能给别人。
抢水的人是他的同班同学，人高马大的一个男生，见他平时跟个软柿子一样，今天却突然硬气起来了，也不管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一巴掌就拍在了程泽远的脑袋上。
“喝你瓶水怎么了？还舍不得了？让你给的钱准备好没有？”
“没……没钱……”程泽远低着头说。
那个男生又要骂人。
可嘴才刚张开，后脑勺就遭到了重重的一击。
季颜接过从他脑袋上弹回去的篮球扔给队友，脸上都是不好惹的表情，“你干什么？”
他身上穿着背心，浑身都是汗，身材中规中矩，但是个子高，现在眼神又有点凶，看起来很不好惹。
可那个男生却不怕他，一只手箍着程泽远的脖子，模样十分嚣张。
“我跟我同学说话，关你什么事？”
季颜皱着眉过去，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把程泽远从他的桎梏下解救了出来，挡在自己身后。
“别招惹他，懂吗？”
篮球场上的人也渐渐围了过来。
欺负程泽远的那个男生见情况不对，恨恨地看了季颜一眼，走了。
季颜这才回过头去看程泽远，放柔了声音问：“怎么样？有没有事？”
程泽远摇摇头，“没事。”
季颜这才放心了似的，却还是不忘告诉他：“以后他再敢欺负你就揍他，知道吗？别让他以为你好欺负！”
程泽远点点头。
可他性格一直比较软弱，身体又不好，从来就没跟别人打过架。
一直以来，都是季颜在护着他。
放学的时候，他们一起回家，程泽远说过几天是季颜的生日，他要带季颜去坐摩天轮。
“我才不去。”季颜满脸的嫌弃，“那是女孩子坐的。”
程泽远低着头，双手勒着书包带，有些失落。
季颜看不得他这个样子，揉着他的头发改了口：“好了好了，去去去。”
程泽远于是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除了他，还映着夕阳，“真的吗？”
“真的。”季颜一边说着，一边把程泽远的书包拿过来，挎在了自己肩上。
可是季颜生日那天，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程泽远。
他去找程泽远，在路上看到程泽远被几个男生围着，拳打脚踢。
他冲过去把那些人推开，程泽远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
手里还死死勒着几张钱。
那些人里，为首的就是那天在篮球场上想抢程泽远水的那个男生。
那天他心里就憋了气，现在看到季颜来了，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于是让人连着季颜一起打。
季颜不像程泽远性子那么软，又看到程泽远鼻青脸肿的样子，火气也上来了，一腔怒火全都发泄了出去。
混乱中他摸到了一块砖头，哐哐就往人身上砸。
他叫了救护车，把程泽远送到医院去，可已经来不及了。
在救护车上，程泽远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给季颜订了个蛋糕，让季颜记得要吃。
季颜每晚睡觉都是抱着贺涵之睡，但今天晚上，他好像做了噩梦，把贺涵之抱得尤其紧。
“季颜，季颜？”
贺涵之喊了两声，可是季颜没有清醒过来，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整个人都勒进了自己怀里。
贺涵之被勒得难受，甚至有些喘不过气了，就挣扎了两下。
可他越挣扎，季颜就勒得他越紧。
“对不起……阿远，对不起……”
季颜低声说着什么。
贺涵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开了床头灯，就看到季颜满头是汗，身体都蜷缩成了一团。
他的眉心紧皱着，全是忐忑和不安。
贺涵之从来没看到季颜这样过，一时间也开始担心起来，轻轻推着季颜喊他：“季颜，季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