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盛欢午觉起来正在梳洗,就见听心从外面走了进来。
听心走上前接替了小宫女的活,站在盛欢身后替她梳头。
小宫女很有眼色,了然躬身退下。
梳头时,听心凑近盛欢,低声道:“主子,万岁爷今日翻了皇后娘娘的牌子。”
听心说着话,目光却看向铜镜里的盛欢。她有些担心自家主子听了这话会难过,毕竟今日她才被封为妃,而康熙竟不过来,甚至翻了别的女人的牌子。
这对于一个心里怀有期待的女人来说,都莫过于凌迟。
“知道了。”
盛欢不以为意,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虽说昨日康熙离开时说今日会来看她,可皇帝变卦你能去说吗?显然并不能。
更何况,如今她身怀有孕,康熙也不太可能会留宿。
康熙就算再喜欢她,如今也没到深爱的地步,作为皇帝,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守身如玉,也没有人教过他一个皇帝要守身如玉,更何况他前面还有太皇太后那座大山看着呢。
怎么可能会让康熙重蹈他爹顺治的覆辙。
再说了,昔日顺治皇帝就算再怎么宠爱董鄂妃,还不是照样宠幸后宫。
皇帝啊,爱和性并不冲突。
听心看着盛欢,发现她并不是在强颜欢笑后,不自觉松了口气。
主子清明,对她们这些跟着的人来说,就是最大的底气。
梳洗完毕,盛欢打算到外面的院子走走,散散步,看看绿植。
听心和听水跟在身后。
盛欢闻着外面清新的空气,整个人可谓是神清气爽。果然啊,她还是喜欢待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这一闻,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比灵丹妙药还灵。
然后,在布满蒲花的院子里,通过蒲花摇曳传达出来的信息,盛欢得知了李嬷嬷背后之人是乌雅·青黛。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她是原主记忆里未来的德妃,也是陷害原主最深的人。
盛欢眸子微敛,这个乌雅·青黛,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狠毒缜密。她明显是把原主当成自己登上天梯的工具。最可怕的是,她对自己的孩子,竟也全然一副算计的样子。
她绝对有问题。
“啪!”的一声,正在思索的盛欢突然听到一阵禁鞭声。
果然,之后就听到一个太监嗓子尖细的传唱:“万岁爷驾到!”
盛欢有些诧异康熙现在到来,走上前,微福身还没行礼就被康熙扶起。
和以往每一次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表哥万安。”她也顺势搭在了康熙手上起身,娇俏的笑着。
康熙威严的神色在她的笑脸下,也放松了下来。
他牵着她的手,关心询问:“表妹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多谢表哥关心,我很好,而且您让吴太医每日诊脉,我是不会有事的。”她拉着他的手落到小腹上,暖暖的笑意柔和了眉眼:“孩子也很好。”
她的笑很带动人,康熙每次见到她的笑,都会轻易被感染,不自觉也弯了唇角。
“那就好,朕已经交代了吴琛,以后表妹这胎就交给他了,表妹素来体弱,要好好调理才是。”
对于盛欢这一胎,康熙无疑是高兴的,可是表妹身子素来就有些弱,虽说在宫里这一月调理得还行,但康熙还是忍不住担忧。
“多谢表哥,表哥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说着话,两人已走进了内室,知道两人在说贴心话,随侍宫人有眼色的停在了门外。
“李嬷嬷的事表妹不用担心,不日就有结果了,朕定给表妹一个交代。”说着这话,康熙神情微有些阴郁。
如今已然查得差不多了,倒是里面还有很多疑点,康熙在想,究竟是他太年轻手段太温和,还是平日里对后妃太好了,竟让她们觉得他是不会出手的?
察觉到康熙情绪的变化,盛欢面上未显,她轻握住了康熙的大手:“表哥不用着急的,我知道无论如何,您都会做到。”
说着,她心疼的摸了摸康熙的脸:“表哥这些日子肯定极忙的,看表哥眼下,都有些青黑了,表哥说我要好好调理身子,依我看,表哥才得好好调理,您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她说着,眼里带着极分明的心疼之色,说到最后,原本澄澈分明的眸里不知何时氤氲出了朦胧雾气。
康熙早在被女子柔软的指尖落在脸上时,就有些僵住,心里那本就塌了一块的地方,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又塌了一角。
他看着女子满含心疼的眼神,那里面只有自己,无关地位权势,这种感觉,这么些年,他只在表妹身上看到过,与此同时,一股从未有过的酥麻和酸酸涩涩的滋味在心里划过。
那种汹涌的滋味让才二十岁不到的康熙几乎压不住,甚至就想义无反顾的抱住盛欢。
[我们玄烨和他可不一样。]
[你说是吧,玄烨?]
可就在这时,脑海里,那日太皇太后的话不知何时又从脑海某处窜了出来,一直在他脑海里循环质问,让他头痛欲裂。
[皇玛嬷多虑了,朕和皇阿玛,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那日的回答浮在眼前,康熙心里一凝,就像在警告自己别越了界。
他睫毛轻颤,然后,脸一偏,躲过了女子细腻的指尖,躲过去的瞬间,心尖却不知为何颤了颤。
这种感觉极度陌生,陌生到让他忽略了那轻微的疼痛。
康熙眸子微敛,再抬眸时,眼里汹涌的温情已全然被抹去,只留下一如既往的淡漠和……为君者的高高在上。
康熙的情绪变化自然躲不过感知力细微甚至开挂的盛欢,她心里微动,佯装不知。
面上,却似乎被康熙突兀的躲过愣住,然后,她似乎才明白了自己越矩了。
连忙跪下请罪。
“表……万岁爷,臣妾失仪。”
这回,康熙罕见的并未拦她跪下。
他坐在榻上,看到盛欢跪下时,拳头不知何时收紧。
他知道,表妹定然被吓住了,以至于对他的称呼都变了。
他克制自己不要去扶她,皇玛嬷说得没错,不要……重蹈覆辙。
可是,当他视线忍不住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时,才发现地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水迹,猜到某种念头,他心里就是一震。
表妹,她……哭了。
他的表妹,他如珠似宝宠着的女人,恨不得给她最好的一切,可如今,他竟然让她哭了。
康熙心脏像是被什么揪住似的,竟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因为一直盯着她,然后,这一回,他就亲眼看到,一滴泪从她脸上无声的落到了地上,这一落,似乎,也落到了他的心里。
他再也忍不住上前,扶起她:“表妹,你这是做什么,地上凉,快起来。”
“表…万岁爷,是臣妾失仪,让您生气了。”她忍着哭腔,强装镇定,可红了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他何时见过表妹这个样子,他的表妹,在平时里,就算哭,也不会带着这么难过克制的情绪。
她甚至再没有抬头看他,她的眼睛虽依旧好看,甚至因为泪水洗涤过更显清澈楚楚,可康熙却觉得,这样一双难过的眼睛,并不好看。
果然,表妹还是笑起来最是怡人。
他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声万岁爷有些刺耳,明明大家都是这么尊称他的,可这一刻,康熙却分外不喜欢表妹这么叫。
也许是听惯了表妹唤他表哥,陡然换了称呼,他并不习惯。
是了,就是这样。
康熙没有细究,总觉得细究下去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他觉得自己只是不喜欢这样而已,表妹可是他额娘的侄女,是他离额娘最亲近的人,他对表妹自然是有感情的,怎么会忍心看她哭,他何必如此揣测。
他怎么可能会成为皇阿玛那种人。
似乎想通了,康熙抬手,擦了擦女子脸上的泪痕,温和的宽慰:“不,朕并没有生气,是朕刚才走神了,表妹,是朕不好,吓到你了。”
“不要害怕,表妹,朕是你表哥,一直都是。”
盛欢闻言,终于抬起眼睛看他,明明刚才还一副吓坏了的样子,这会儿听了他的解释,却立刻信了,含着未尽的哭腔娇嗔:“表哥,是我不好,误解了你的意思,到头来还让你安慰我。”
康熙见她一如既往信任的眼神,又听她唤了表哥,心里沉甸甸的某处不知为何减轻了很多:“不是表妹的错,是朕不好,吓坏了你。”
“没有没有。”她看着他眼下的青黑,眼里一如既往的关心:“表哥记得要好好照顾自己,多多休息才是。”
“嗯,朕都听表妹的。”
康熙把人揽进怀里,盛欢脑袋靠着男人的胸膛,听着他略微紊乱的心跳,她心里微动,看来,她这步棋并没有走错。
只是接下来,康熙肯定会陷入一定的纠结之中,到时可能会躲着她一段时间,可也不会太长,无论他纠结出什么结果,她都会把一切朝着有利她的方向发展,让他对她更加愧疚、心疼。
加重砝码,她这个表妹在康熙心里,分量只会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