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妹的目光,停在一个小媳妇身上。
“吴齐氏,你来说说,你婆母让你行坐家之礼了吗?”
陈来宝也看了过去。
他的眼中有期盼,也有害怕。
吴齐氏咬着下唇,低头退出了人群。
陈来宝眼里闪过一丝慌张。
“还有你!胡婆子,我记得你也没有行过坐家之礼吧?”
被陈阿妹指着的婆子,顿时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我、都、都多少年的事了,我、我不记得了。我家还有事。”胡婆子转身一溜烟的跑了。
陈阿妹又看向另一个女人。
那女人甚至都没给陈阿妹开口的机会,一转身就消失在人群里。
然后接二连三的,许多婆子和妇人还有一些刚进门没多久的,也都逃似的跑开了。
陈阿妹转回头,望着陈来宝道:“看到了吗?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苛待自己儿媳妇的!她王田氏不是第一个,更不是唯一一个!像她那样真心待儿媳妇的有很多!”
“不!不是这样的!”陈来宝急道:“就算我娘在这件事上愧对于你,可她之后对你的好,对大丫头的好,你不能不承认!”
“对我?呵呵,算了吧!我在你娘眼里,就是在她死后,顶替她养活你!新娘新娘,我才知道,这是指新的娘呢!
还有大丫头!你娘待她真的好吗?你娘对她做了什么,你这个做父亲的,你又知道多少?”
“什么意思?”
和陈来宝一样好奇的,还有林逃逃。
陈阿妹的大女儿,她是一眼没见过。自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周围人就更好奇了。
一个个眼里放着光。
“你知道为何你娘活着的时候,大丫头总是生病吗?你猜猜,为什么你娘死了以后,大丫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精神好了,也不会隔三差五的大病一场了?”陈阿妹问。
“你、你不会是想说,是我娘给大丫头下药吧!我娘待她那么好,每回生病了,不都是我娘给抓药熬药和照顾吗?”
“呵呵呵,下药?她做的比下药更歹毒!每回大丫头生病,都是因为你娘行了借命之术!她该死!她早就该死!我若是早些知道,她哪里还能多活这几年?”
周围议论声四起。
林逃逃却是拧紧了眉头。
借命之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玩意儿,除了能借命,还能用来挡灾。
借命之人若是到了大限,被借命的人,则会替借命之人去死。
这可比当初二哥林十五身上的借运术厉害多了。
这么说吧,借运,相当于慢性药。被借运之人会越来越萎靡,但不一定会死。
而借命之术,则等同于砒霜。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如果真如陈阿妹说所,那陈来宝的娘也确实太狠了。
“不可能!”陈来宝直摇头。
本就蓬头垢面的样子,此刻成了疯子。
渐起的议论声,甚至淹没了陈来宝的声音。
“不能吧?陈老太婆看起来多面善一人,能做出这种事来?”
“是啊!平日里见谁都是笑嘻嘻的。不可能拿自家骨肉来干这种事吧!”
“我觉着也不可能!陈阿婆多好的人。不可能的。”
“就是,当初我阿公走得急,我们连买口棺材的钱都凑不齐,还是陈阿婆借钱给我家的呢。”
“可不是!我娘病得快死,没钱看郎中,也是陈婆婆借给我们的钱。”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回忆陈老太婆的好。
林逃逃从他们口中拼凑出来的,简直就是绝世大善人!这个也帮,那个也助,都快赶上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了。
她注意到陈阿妹眼里失去了光泽。
她苦笑的样子,就好像早就知道,会是今天这个结果。
就在众人共同回忆陈来宝的娘如何好的时候,人墙外传来一个呼声。
“娘!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
一个消瘦得有些病态的女子,从人群个挤了进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阿妹的大闺女,陈大丫。
“娘!你怎么了娘!”陈大丫冲到陈阿妹身旁时,已经泣不成声。
“你、你的脸!谁?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陈大丫一脸心疼的将人搂进怀里。然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陈来宝。
“是你?你又打我娘了?”此时的陈大丫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尖锐的声音就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她低头半晌,突然伸手捡起一块大石头。
“我说过的,你要再敢打我娘,我会和你拼命!”她动作轻柔的推开陈阿妹,正要起身,却被陈阿妹一把拉住。
“丫头!没事的,娘不疼。真的,娘一点都不疼。”
“娘!他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你还护着他!”
陈阿妹夺下她手里的石头,将人拉进了怀里。
抚着她的头发说:“丫头,娘没事!真的。你放心,谁都欺负不了咱娘俩!娘不会让他们欺负我们的。”
陈大丫恶狠狠的瞪着陈来宝,那眼神,哪里是女儿看父亲的眼神,反而更像是看仇人的眼神。
“走,丫头,扶娘回家。”陈阿妹强撑起身子。
陈大丫又瞪了一眼陈来宝,这才扶着陈阿妹往外走。
“等等!”
身后响起陈来宝的喊声。
“你还想怎么样?我告诉你,要钱没有!你要死就死远点!你要是再敢为难我娘,我、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陈来宝就像没听见一样,开口道:“大丫头,你阿奶……”
“别同我提她!我没有什么阿奶!你忘了吗?我说过的,我随我娘姓!我不是你陈来宝的女儿,更不是她吴陈氏的孙女!她!不配!”
“不!大丫头,我就问你一件事!”
陈大丫停下脚步,回头过去。
“你阿奶、她、她真的像你娘说的那样,借、借了你的、你的……”
陈大丫是他的孩子,血脉亲情亘古不变,他怎么可能对她一点情感都没有!
只不过,大丫头从小是母亲带大,几乎不让他沾手。
大丫头才会和他多出这股疏离来的。
回想过去种种,说他的心没有动摇是假的。
可他还是不敢相信,他的母亲,那个善良了一辈子的人,会做出陈阿妹说的那种事来!
她是大丫头的阿奶啊!大丫头身上同样也流着她的血不是吗?
在他看来,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对自己的孙儿做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