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王枕的眼皮被强行扒开,老王大声呵斥,“你小子还敢装睡?说!这次又抽了什么风!”
王枕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啊,无言以对了是不是?哑口无言了是不是?自惭形秽、无地自容、欲哭无泪了是不是?”老王冷哼一声,扭头道,“媳妇,看来他知错了,你就原谅他吧。”
“原谅个屁,王百鹤你再敢扒拉我儿子眼睛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宋清莲一把推开老王,在床边坐下关切地摸着王枕的脸,“哎呦我的宝贝儿子又受苦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妈妈给你做。”
刚刚的祸水东引王枕可还记得呢,如今机会在前岂能错过,他看向宋女士身后的老王,故意道,“我想抽烟。”
老王面色一紧。
“抽烟?”宋女士皱眉,“你小小年纪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你爸爸我也不让他抽啊,抽什么烟?可不能抽的哦。”
“可是爸昨天还在我房间抽啊。”王枕故作天真,“我以为他放在剃须刀盒子里那些烟是妈你给他的呢。”
宋女士回头,眼蕴真火,宛若两口即将喷发的火山。
“儿子这你就胡说了,你爹我五年前就保证再也不抽烟,你这不是冤枉爹吗?”老王语重心长,“枉费我一大早去夫子庙给你买了这个好宝贝,你简直让爸爸寒心呐。”
“妈,爸在鞋柜的最下层还藏了六十七块四毛,既然他不抽烟了,那一定是攒来给你买生日礼物的吧。”王枕再补一刀。
“家里的灶台上还炖着鸡汤,我回去看看。”老王笑笑,拔腿就跑。
“你啊,算计起你爸了。”宋女士见老王跑远,嗔怪地点了一下王枕的额头。
“爸他不够意思嘛,每次怕被你骂都拿我挡枪。”王枕道,“妈你们去哪了?我醒来的时候护士说你俩一大早就出去了。”
“还不是你爸,儿子都进医院了还有心情去古玩市场买东西,催着让我去付钱。”宋女士从包里拿出一块玉佩,“这么个小东西要了你娘我半个月的工资,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王枕笑笑,他还是传国玉玺时在各种皇帝身边待了许多年,也见过很多亡国之君。那些妃子在城破前还能对皇帝献媚,城破后就一个个争着逃命,没有一个愿意留下来照顾君王。
现在的家远不能比皇宫富足,但多了紫禁城永远不会有的东西,真心。
他忍不住道,“妈,你说对于皇帝来说,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重要还是传国玉玺重要?”
“又来了,你呀你,天天想着传国玉玺。”宋女士想了想,还是回答儿子的问题,“各有各的选择吧,有的皇帝爱江山,有的皇帝爱美人。唐玄宗当年不就为了杨贵妃差点丢掉大唐天下吗。”
这段过往他当年可以说是全程见证了,王枕撇嘴道,“哪有,马嵬坡的时候不还是为了皇位赐死了杨贵妃?”
“你还挺懂历史。”宋女士白了王枕一眼,“你娘我可是专业的,史书都记载了,玄宗皇帝那也是无可奈何。”
“史书还说传国玉玺是秦始皇用和氏璧雕刻的呢。”王枕嗤笑道,“都是以谣传谣,和氏璧是璧,中间有个孔的,根本做不了玉玺。”
“说的跟你见过一样。”宋女士见自己儿子有精神也放松不少,她原本就是担心儿子心理上有什么负担,才会一次又一次作死,如今见他思维清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很快她又意识到不对,既然儿子智商心理都没问题,为什么要一次次寻死?难道身上沾了什么邪祟,有脏东西影响的?
她看到手里斥巨资买回来的玉佩,二话不说给王枕戴在脖子上,嘴里道,“这么贵的东西给你爹糟蹋了,儿啊,你好好戴着,可别弄丢了。”
王枕本想拒绝,可接触玉佩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感觉流通全身。玄妙异常的力量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帝气钻进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如同久旱逢甘露般欢呼雀跃起来。
王枕仔细感受这股熟悉的力量,待到身体全部吸收,这才睁开眼去看玉佩,那玉佩不过指节大小,材质却再熟悉不过,竟然是他前世身的碎片刻成,难怪内部蕴含帝气!
“妈,这玉佩哪来的?”王枕激动地坐起身。
“是你爸从夫子庙淘的啊。”宋女士被儿子的反应吓得愣了一下。
王枕跳下床,鞋都来不及穿,向着门外跑去。
三琅嬛楼
搭了二十分钟的出租,扔下五十块钱给司机后,一身病号服的王枕站在金陵市最大的古玩市场门口。
来的路上他给老王打了电话,玉佩是在一家古董店里发现的,店家不识货,以为做工粗糙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才让老王捡了个小漏。
得知这个消息王枕放宽心不少,他当初的真身被两拨人得了去。一拨是趁他渡劫下黑手的所谓正道,还有就是后来指点他转世投胎的黑色西装男。
要是西装男开的古董店那还好,可万是那群“正道妖人”这没准就是个圈套。
跟着老王的线上指路王枕来到古董店的门前,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平房。卷闸门的左右各出了一个摊子,左边卖的是各式古玩,大到玉佛金像,小到扳指环钗应有尽有,想来老王淘的玉佩就是在这里发现的。右边摊子就全是古书,说是古书也不准确,只能说是纸张发黄的线装本,毕竟王枕第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最上面的《四库全书》。
这是家卖古书籍的文玩店,想来也是生意不好,所以支了个摊子又卖些别的物件儿吸引顾客。
书店的名字“琅嬛楼”,是传说中天帝的藏书馆,看来店主的野心很大,把自己家这破书店比作了最顶尖的上古书阁。
“这也不是楼啊。”王枕自语,楼起码分个上下层,这里看瞎眼也没有第二层的空间。
“关你屁事儿?”店里走出来一个女孩,穿着最时兴的工装长裙,梳了个高高的马尾。
女孩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穿着病号服的王枕,不耐烦道,“买不买东西啊?不买就走,忙着呢。”
王枕瞪大眼,很是意外居然有这样态度的生意人。
“有玉佩吗?”他开门见山,“我想看看玉佩。”
“都在那了,看中了进来付钱,别想溜啊,这有监控。”女孩指了指左边的摊子,然后又指了指门上的摄像头,说完这些居然想搞定所有事情一般迫不及待地转身回到店里,为了防止店里的冷气外泄甚至关上了玻璃移门。
王枕仔细去看摊子上的玉佩,大大小小造型各异,但无一例外全是假货,根本没有和老王淘来那块材质相同的古玉。
他不死心,推开玻璃移门走了进去。
内部的空间比外面看着要大不少,可能是没有太多摆件的缘故。两侧的书架上全是古籍,走到头是一个老旧的柜台,直到王枕胸口,柜台上放置一尊小巧的青铜香炉,里面燃着檀香。
王枕踮起脚去看柜台后面,女孩正窝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面对着显示器一手摁着键盘,另一只手点着鼠标。
女孩显然听到了动静,但选择不搭理王枕。
“佐伊这局得走中啊,怎么去打野了?”王枕没忍住开口,“你这样不行,开龙都费劲。”
“要你管?”女孩翻了个白眼,“买不买东西?不买就走!”
“你这态度还开门做生意啊。”王枕来了脾气,他客客气气还找话题缓解关系,这娘们简直蛮狠到没边了。
就是紫禁城里那些公主格格也没跋扈成这样!
“你光看不买需要我对你什么态度?”女孩不耐烦地砸了一下键盘,站起身。
“什么叫我不买,你开个古董店卖的全是假货你还有理了?”
“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活该你八连跪。”王枕瞄了眼电脑上的战绩,不打算多言,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移门被人从外面拉开,进来的是一位谢了顶的胖大叔,戴一副金丝圆框的眼镜,身上穿着唐装。
“小兄弟莫恼,老朽先给你赔罪了。”胖大叔上来先作了揖,“我这员工脾气不好,说话冲撞了小兄弟,还望小兄弟莫怪。”
“师父!”女孩着急地叫了一声。
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胖大叔如此以礼相待,王枕自然没有理由生气,当下回礼道,“老先生言重了,我也有问题。”
“无妨无妨。”胖大叔笑了笑,“小兄弟光临鄙店,不知可挑到满意的东西?”
王枕摇头,他是来买自己真身的,可看了一圈,的确没发现第二块。
“古玩这一行讲究一个缘字。”胖老头想了想,“这样罢,今日我店里的员工招惹了小兄弟,小兄弟如若不弃,大可在这店里挑选一件带走,算是琅嬛楼的赔礼了。”
这书店里全是些半新不旧的线装本,王枕前世待在世代帝王身边,所见书画那样不是绝世之作?别说这些赝品,就是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摆在他面前对如今的他来说也提不起半分兴趣。
王枕还没说话,只见胖大叔挑了挑眉,低垂的眼眸透过镜片闪过一道光,“小兄弟瞧不上这些东西?”
那自然是真的瞧不上。王枕进店时扫过几眼,这满书架的古籍里确有几件真品,但全是晚清的寻常物件儿,无论是年代还是笔墨功夫都不够看。不过这样打脸的话不能说出口,他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不是,我只是不太懂字画。”
“那老朽亲自挑一件送小兄弟?”胖大叔大方的很,说罢拉着王枕走向柜台后面。
“师父!”女孩又喊了一声,“他就是来捣乱的!”
“小柔,不可无礼。”胖大叔严肃道,“你在上面好好待着,我与小友一会儿就上来。”
王枕这才发现柜台后面有一扇低矮的木门,不知通向何方。
胖大叔打开门,在门框后摸索片刻,似是打开了开关,柔和的光线在门后亮起。
是一截向下的楼梯,不过数阶后便有了转角,显然是不想外人一眼就看到下面的布置。
王枕迟疑起来,跟一个陌生人随意进入封闭的空间,别说他仇家众多,就是普通的当代青年也不敢这么心大。谁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没准这家店就是个黑店,专门骗人下去噶腰子。
他还得重踏仙路鏖战群敌,可不能上来就少了一个身体器官。
胖大叔看出了王枕的疑虑,笑了笑道,“小友莫怕,你若是担心,我自己下去,拿了东西上来呈予小友。”
那自然再好不过,王枕站住脚道,嘴上说着场面话,“先生不用给我东西的,我就是来这瞎转悠,对古玩字画真是狗屁不通,送给我也是浪费。”
“你若是狗屁不通,那当今天下的所谓鉴赏家们,更是连狗屁也算不得了。”胖大叔撂下一句意味深长地话,依旧挂着笑,然后低头走了下去。
王枕回头看了看女孩,一咬牙,也跟着走了下去。
四真正的一楼
王枕跟着胖大叔转过楼梯拐角,入鼻便是上好的檀香,拐角后又是一截十几阶的楼梯,不过楼梯的材质换成了黄花梨的,扶手坑洼不平,王枕凑近了去看,居然烙上了各式款章。
“正所谓财不外露,小友多多见谅。”胖大叔拱手,算是止住王枕正要打开的手机屏幕,“楼下这间屋子算是本店的私藏,寻常不让外人进来,小友与我有缘,不过也不好拍照外传。”
王枕闻言收回手机,他的本意倒不是拍照留念,只是刚才在扶手上摸到一枚烙印,正是“巧夺天工”四个篆字,他想打开手机里自带的手电筒看看究竟是不是传说中齐白石刻的那枚。
楼梯尽头还有一扇木门,却是紫檀木的,表面九龙九凤,更有麒麟玄武等瑞兽列布,纵然如王枕这般前世久居天下至尊之所的人看了也不禁咋舌。
然而当木门打开的瞬间,惊讶的表情终于进化为声音,一句国粹自王枕嘴里脱口而出。
半幅残破的画卷,墨迹已经斑驳,但卷中女子飘渺的身姿是任何人瞥过一眼都不会忘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