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那时候,孩子刚一生出来,床边的一个嬷嬷,便着急要直接带她下去洗澡。”
杜心琼依然平静地垂着眼睛,声音听起来显得那般的有气无力。
“那个时候,我已经疲惫不堪,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了,但还是强打着精神拦下了那个嬷嬷,让她把孩子抱来,给我看一眼。”
听她这么一说,陈老夫人也立刻回想起了当年的细节。她急忙说道:“是!可不是嘛!原来就是她!我也记得呢!”
她转过身,面对自己的好友,“当时那婆子,可是不让你家小四看孩子呢!一个劲儿地说什么怕孩子着凉,得赶紧下去洗澡才行!”
“最后还是稳婆开了口,说没关系,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把孩子抱回来,给你家小四匆匆看了一眼!”
杜心琼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后来,我咬牙硬撑着,一直等到孩子被抱回我身边。我记得当时只看了她一眼,随后便再也支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可我那时候,并没有看出那孩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的眉心起了深深的沟壑,脸上的表情也是一片沉重。
这一点倒也确实不能怪她,生下孩子后,她就看了那么一眼,孩子就被抱走了。而且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身上都是又红又皱,还带着血污之类的东西,看上去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陈老夫人也说道:“这也是自然,你无需责怪自己。你当时是难产,那孩子生出来的时候,身上东西多,洗完澡了,就算是模样大不相同了,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许钰霜神情严肃地问道:“那之后呢?孩子可还曾离开过你的身边?可还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虽然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那时点点滴滴的细节,依然如同斧凿刀刻一般,深深地印刻在杜心琼的脑海里。
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那段时间,一直都睡不踏实。身边的嬷嬷想趁我睡着,把孩子抱下去喂奶。只要她们一动孩子,我马上就会醒过来。”
“因此那时候,您找来的那位乳母,给冬儿喂奶,都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喂的,绝不会出什么意外!”
“从她出生到后来,她离开我的身边,就仅仅只有是洗澡的那一会儿功夫。”杜心琼的语气里充满了毋庸置疑的笃定。
“若是……也一定是那个时候。”
许钰霜重重地叹了口气,神色凝重,“所以,当时带孩子去洗澡的那个婆子,一定是有问题的。”
“是。”杜心琼应道。
这样一来,就能够轻易确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也就容易找到牵扯其中的人了。
事情是简单了,可许钰霜心里却愈发的不高兴。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女儿的孩子一出生,竟然就给换掉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夏禹,”许钰霜唤道:“你可还记得,那人……”
还没等她说完,杜心琼抢先一步回答道:“是外院的管事,刘家的那个。”
“当时,除了我身边一直伺候的陪嫁嬷嬷以外,就只有稳婆和她在我的床边陪着。”
她仔细回忆着那号人物,“计家门庭小,我那院子里,平日除了我陪嫁过去的褚嬷嬷,剩下能管事的就是她了。”
“打从一开始,我就不让刘嬷嬷进我屋子的。这么些年,我贴身的事儿,从来都是褚嬷嬷亲自经手。刘嬷嬷更多的,是负责管教和安排那些计家买回来的小仆从、小婢女们做事。”
云沛一直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此时听杜心琼这么说,不由得皱起了眉,问道:“那么你生产那日,她是怎么进到你屋子里去的?”
杜心琼同样也皱眉,她摇摇头道:“我也着实是不记得了……我那时候太累了,甚至都没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许钰霜也在回忆:“我记得那天,她原本是在屋外,张罗着安排那些婢女婆子们换水送药的。”
她略微想了想,对着夏嬷嬷又吩咐道:“你亲去把褚嬷嬷叫来。”
自从杜心琼过来这里之后,褚嬷嬷就去看望计谊冬了。也正因如此,她人来的时候,眼眶隐隐有些泛红。
杜心琼一看到她这个模样,眼皮立刻就颤了颤。她立刻从椅子上起身,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地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夏嬷嬷领着褚嬷嬷快步走到许钰霜的面前,许钰霜甚至没等她行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心琼生三姑娘的时候,当日所发生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褚嬷嬷的心里,其实早对这一切的发展有所预料,也有所准备了。昨日回去之后,她一直陪着自家姑娘。杜心琼不说话,她便也跟着沉默,不去打扰。于是,她倒也是有了时间,把那时候的事情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
因此在这个时候,她能够很从容冷静地回答:“是,请老夫人尽管问。”
许钰霜满意地点点头,接着问道:“别的先不谈,我现在就只问你一件事儿。”
“那个刘嬷嬷,在姑娘生产的时候,怎么会叫她进到屋子里免去的?”
褚嬷嬷心思活络,听许钰霜提起这号人物,她马上就意识到,此人必定是与这两天的变故有牵扯之人。
她立刻就跪下了,郑重地忏悔道:“此事,确实是老奴做事不够周全。”
“当时夫人难产,血流的多,所以换水的次数也多。她正是是趁着那个空档,顶了其他婢女的活儿,从而进到屋里来的。”
许钰霜忍不住拍了桌子,“那你就留她在屋里待着了?”
“老奴当时,因着姑娘的情况,心里头焦急万分。又觉得她是个办事办老了的,总比那些年纪小的丫头们稳当些,所以……所以未曾分心去管她。”
“这都是老奴的过错,请老夫人责罚!”
她一边痛声请罪,一边把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