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边，两位老人家的对话依然在继续着。
陈老夫人挥了挥自己的袖子，说道：“好歹你家小四，可还是下嫁给那计家的呢。你们家给了那姓计的多少帮助？他们家还敢这么算计你们？”
“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许钰霜的脸色固然难看，但她还是说道：“没影的事儿呢，你先别瞎说。”
“什么没影儿的事儿？”陈老夫人听她这么说，立刻就面露不悦。她这人向来性子直爽，此刻又是在好友的面前，就更加没有什么顾忌了。
她提高了嗓门说道：“你可别跟我说什么证据不证据的，这其中的种种关联，明眼人谁会看不出来？”
“你我都活了大半辈子了，你竟然还在这儿跟我装模作样起来了！”
陈老夫人越说越气，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哪里还有刚来时那种高岭之花般，不可靠近的模样？
她甚至拍起了桌子，愈加忿忿地说道：“你这个没用的，这事儿倘若换做是我，现在立刻就要把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抓起来！”
“证据？哼！”陈老夫人的脸上泛起了冷意，“哪怕是打，我也得让他把实情给我吐出来！”
好友这边说得义愤填膺，许钰霜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对云沛问道：“沛沛，你现在知道，这位陈老夫人平时为什么不爱说话了吧？”
云沛垂下眼睛，微笑着不肯回答。
知道似乎是知道了，不过她不敢说。
这位陈老夫人，说话着实也太直了些。往好听了说，她是心地善良、性格直爽、眼里揉不得沙。可她这样的性子，在平日的圈子里，恐怕并不会太受欢迎。
像她平日里来往的那些人，在相处的时候，彼此之间最是要“保持距离”的。说话要说三分、留七分，表达要转四个弯、绕五个圈。
别人家的事，最好是不要知道。即便是知道了，面儿上也要当做不知道。
毕竟，就算她是好心，很多人也接受不了一个外人，将自己家的痛点扯出来，赤裸裸地摊开在自己面前。
许钰霜接着又转回头去，对着自己的好友陈老夫人说道：“你瞧你，老毛病又犯了不是？”
陈老夫人听她跟云沛调侃自己，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着急了。她抿了抿嘴，声音小了许多，“这不是跟你说话，我没那么多顾忌嘛……”
“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说话嘴上还是没个把门的？”许钰霜瞪了她一眼，“孩子大了，小四家的大儿子都快开始相看亲事了，她的事，她自己会有主意的。”
“我就是想查，也不能直接去拿了女婿来。”
许钰霜颇有几分像是在叮嘱云沛时的语重心长，“今儿你是跟我，没人会说什么。可是出去了，你可不能这样！”
“我知道的，我这不也就是跟你说说嘛。”陈老夫人的眼神闪躲。
云沛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唇角总算是露出了浅浅的一抹微笑。不过，许钰霜对于好友的叮嘱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这一次，夏嬷嬷回来得也很快。
门刚一被打开，原本还在说话的许钰霜和陈老夫人，都讯速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没等夏嬷嬷开口回话，许钰霜便直接过去，接过了她手里的小瓷瓶，而后递给了陈老夫人。
陈老夫人接过瓷瓶，与好友对视一眼。她无声地点点头，转身带头向那方小几边走去。
“四姑娘，您怎么来了？”
门外忽然远远地传来一道声音，那是许钰霜身边的另一位嬷嬷的。
屋内的众人皆是一震。
云沛的手忽然一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用力地握紧了拳头。
她顾不上掌心里传来的那种热胀的感觉，连忙把视线落在外祖母许钰霜的身上。
是四姨母来了。
要让她进来吗？
门外，杜心琼并没有回应嬷嬷的问话。
反倒是那位嬷嬷还在继续不停地说着：“四姑娘，咱们老太太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正在里面和人说话呢。”
“您现在不能进去的，四姑娘，让我带你去隔壁等一会儿吧？”
她的声音逐渐放大，听上去应该是正在靠近屋子这里。
也就是说，在她好言相劝的这段时间里，杜心琼一直没有理会她的劝说，而是一意孤行地往这边儿来了。
许钰霜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房门的方向，始终都没有发话。
云沛等得有些着急了，她并不清楚自己想怎么做，只是下意识地脚下微微一动。
“沛沛！”许钰霜猛地出声叫了她。
“去，把房门打开。”
这道命令实在是太过令人意外，云沛一时间竟然没能反应过来。她怔愣了一下，随后缓缓睁大了双眼。
“外祖母……”
“去吧，打开，让她进来。”
许钰霜的眼神和她的语气一样坚定：“她才是最该见证这一切的人。”
云沛咬了咬嘴唇，转身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嬷嬷原本在全力地劝说着杜心琼，然而房门却忽然打开，她也不由地愣在了当场。
“国公夫人……”多年来的职业素养，让她在反应过来之前，下意识地先叫了人：“您这是？”
年轻的国公夫人神色复杂，对着她微微颔首，随后对着她身边的人说道：“姨母，请进来吧。”
嬷嬷再度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这一定是老夫人的决定。她收回手，也闭上了嘴，退后一步，让出了路。
杜心琼终于也有了反应，她抬眼看向云沛，“沛沛，你也在啊。”
说完，她也没等云沛的回答，收回了视线，再次迈开了步子。
屋子里，许钰霜和陈老夫人还都站在小几子边。杜心琼一走进来，陈老夫人就挪开了一步。
云沛跟着杜心琼走了过去，杜心琼看了看眼前的一碗清水，和小几子上并未收走的两个小瓷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缓缓地眨了几下。
许钰霜说道：“既然你来了，就由你亲自动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