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小插曲,除了云沛、苏合和月衫这三个,在场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别说能听懂其中的细节了。
听她们打哑谜似的说了半天,许钰霜第一个忍不住了。她着急地问道:“沛沛,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什么茶呀?究竟发生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云沛跟她、也跟众人解释道:“昨日我有点不舒服,幸亏月衫及时发现,给我上了一碗药茶。”
许钰霜听她一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佯作不满地抱怨道:“你说你这孩子也是,不舒服也不知道跟我说一声!”
“昨日是在饭桌上,不想因为我一个人,而扫了大家的兴嘛!”云沛的脸上扮着可怜的模样,接着又露出乖巧的笑容,对外祖母示弱。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许钰霜乜斜着她,一边吓唬着,一边嘱咐道:“再有这种情况,一定要立刻让我知道!”
“好的,我保证!”云沛认错的态度积极又端正。
“现在还有不舒服的吗?”
“没有啦!”
许钰霜这才把视线,转向还在一旁站着的月衫,夸赞道:“你是个好孩子,做得很好!”
杜心琼也说道:“月衫这孩子就是这样,平时不声不响的,但是既心细又懂事,学东西也很快。”
“有她陪着冬儿,我也放心了不少。”
平日里,杜心琼就很是喜欢月衫这个小丫头。为着这个,还曾惹得计谊冬不高兴过呢。
许钰霜也对着计谊冬嘱咐道:“冬儿,你要好好对待月衫啊,知道了吗?”
“你们主仆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这样的情分,是你未来的官人可能都比不了的,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呀。”
计谊冬乖巧地应了一声,可嘴角的弧度却显得有些勉强。
她们说了这会儿话,夏嬷嬷给云沛的早饭也已经准备好了。
许钰霜安排道:“这么多人坐在这儿等着,沛沛这顿饭怕是也用得不安心,不如今儿咱们就先散了吧。”
“沛沛,你去我屋里吃。”
云沛点点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临走之前,杜心琼凑到自家大嫂的身边,拉着她说道:“大嫂嫂,一会儿我和母亲还有些话要说。不如你先去找沛沛吧,我们晚点儿再过去。”
许海琴听出了她的意思,她这是给留下了时间和空间,让自己好向云沛道歉。
这样的安排正合她的心意。若是让她当着小姑、侄女、庶女、丫鬟……这么多人的面,去给云沛道歉,她还真的开不了这个口。
她感激地朝杜心琼看了一眼,连声应下了。
云沛吃完早饭,又和外祖母说了会儿话,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堂中,许海琴已经带着杜尔容在等着她了。
云沛不知道许海琴和杜心琼之前发生过的对话,但看到姨母没过来,她心里也明白了她的意图。
云沛跟许海琴道了声好,便径自走到上首,又摊开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请许海琴坐下。
在这之后,她遣下了厅内的其他婢女,只留下了苏合一个。
这是在给许海琴留面子呢。
许海琴虽然不够聪明,但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等人都下去了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这一次,云沛没有再劝她坐下。
“沛沛……”许海琴先试探着开口叫了一声,见云沛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咬了咬唇,继续说道:“昨晚的席面上,我吃醉了酒,所以……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谨慎地观察着云沛的反应。
看到云沛稍稍地把头偏向了一边,许海琴心里一紧,赶紧补充道:“我知道,我那些话,即便是醉了酒也不该说的!我……我的那种念头就不对!”
“对不起,沛沛,是我做错了。”许海琴满脸的忐忑和愧疚。
云沛抬起眼睛,深深地看向许海琴。
过了半晌,她才终于开口说道:“舅母,这事儿已经过去了,您请坐吧。”
许海琴能够放下身段,拉下脸来跟自己一个晚辈道歉,云沛就已经不打算再为难她了。
不过,她前面那一段,把自己的过错归结为“吃醉了酒”,这还是让云沛听得心里不太满意。
还好,许海琴很快就认识到了这点,并给出了更真诚的认错,也不算是无可救药。
云沛郑重地对她说道:“舅母,我并非是故意要与你过不去,也不是听不进长辈的教诲。”
“只是我觉得,就算我不是只成亲半年,也不该是这样的想法。”
云沛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我们女子这一生,当十几年的姑娘,后面就是几十年的夫人和母亲。”
“我们住的院子即便再大,也不过是这世间里的小小一隅。”
“都已经这样了,我们还给自己增添诸多限制,把自己人生的目标设定为做母亲、做祖母、做外祖母,甚至是曾祖母……”
“我们这样,是不是对自己太残忍了?”
上一世的云沛,就把自己束缚在了国公府的那一方宅子里。她的人生目标,就是讨谢维岳的欢心,讨婆母的欢心,讨整个谢家的欢心。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笨拙地争取别人的认同。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她不仅失去了自己,也什么都没得到。
结局如何,她自己都不忍再回想。
而这一世,当她按照自己的步调生活,去做那些自己想做、要做的事情时,她慢慢发现,她已经得到了许多前世努力争取,却始终没能得到的东西。
走出侯府,走出后宫,走出国公府,她从玉泉村走到秀作,从秀作回到晏州。
这一路上,固然有一次又一次令人烦闷的经历,但她也看到了人生百态,看到了山河壮阔。
她看到了不被困在宅子里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许海琴听着她的话,忽然被击破了心防。
她的眼眶莫名就热了,忍不住说道:“沛沛,我本来也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