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闻言一愣,随后转头看了那婢女一眼,见她果真也是一副惊讶怔住的模样。文心连忙应声道:“是。”然后上前把那婢女拉上,一同退了下去。
来之前,她是知道自己姑娘的心思的。谢家人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护短。无论谢维朔平时是怎样的温柔贤淑,这几日见着云沛病中还有人不时地上门叨扰,心中自然是存着火气的。所以才有了刚才在松鹤堂院里的那段对话。虽然她不知道后来在厅堂里又发生了什么,但自家姑娘,不管她有什么打算,她都是要把不该在场的人清理一下的。
她也算是谢家人呢!
公冶宗目送了二人的离开,将视线转回到谢维朔身上。他的疑惑明晃晃地挂在脸上,但他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谢维朔开口。
谢维朔垂着眼睛,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她的眼神时不时地瞟向对方,用牙齿在下唇上咬了又咬,半晌,才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品亟,我……我想向你道歉……”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不过公冶宗到底还是听清了,这让他更加一头雾水:“向我道歉?为何要向我道歉?”
谢维朔垂着头,似乎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从公冶宗的角度看去,绯色的红晕迅速蔓延至她的耳根,将两只白皙小巧的耳朵染得通红。
“这几天,我听说你让人去二哥哥院里取东西。二嫂嫂还病着,我就……”谢维朔抿了抿唇,继续道:“方才得知你是我大哥的救命恩人,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之前在院子里,我对你的态度,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还望品亟大人大量,原谅我的无理。”
她对着公冶宗福了福,然后慢慢抬眼看他的反应。只见公冶宗正对着他笑得灿烂,脸上还带着有了新发现一般的神情。他语气轻快地道:“你们谢家人,还真是都一个脾气,都是一等一的护短!你这样,谢大哥也是这样。那天,我不过是调侃了谢维岳一句,他立马就护上了!”
公冶宗听出她是以为这几天他们的往来,都是为了谢维晟回归之事,也没有加以更正,只含糊地道:“至于我打扰你二嫂养病之事,虽确实事出有因,但我身为大夫,实在不该明知故犯。你怪我,倒也不算冤枉了我。”
谢维朔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这怎么能怪你!我……”
公冶宗抬起手,示意她放松。一张娃娃脸上挂起了宽容而温和的表情,他微笑着,温和地道:“你瞧,我们才刚刚相识,互相不了解的情况下,难免会有误解和冲突。况且,我也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也不必因此自责。我并没有为此而生气,现在知道是误会一场,更能理解你当时的心情。”
谢维朔感激地朝他笑笑,点点头道:“谢谢你。”
公冶宗道:“我也要谢谢这次误会,让我有机会和谢三姑娘说了这么多话。三姑娘,不打不相识,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
松鹤堂内室,日光透过窗棂,影影绰绰地洒进来。谢维晟和齐绮相对而坐,二人沉默着。一时间,万语千言都融进簌簌清泪,诉说着这些年来的牵挂与思念。
“对不起,我回来迟了,让你担心了。”谢维晟紧握着齐绮的手,声音低沉而温柔,饱含着自责与怜惜。
他的话语瞬间让齐绮的眼泪决堤,她扑进丈夫的怀里,紧紧地拥抱着他,拼命地摇头道:“别这么说,你别这么说!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谢维晟也用力地抱住妻子,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将她的不安融化。这一瞬间,时间仿佛也为他们凝固,世上的一切都在为这场失而复得和久别重逢让路。
日光缓缓地爬到他们的身上,如同一层金色的薄纱,轻轻地拢上他们的皮肤。
齐绮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场美梦:“这些年,我心里时时刻刻都留存着一丝希望。虽然随着时间流逝,这一丝希望也几乎成了妄想。但冥冥之中,心里总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再告诉我:你会回来的,你一定会回来的。”她抬头看向谢维晟,手指颤抖着轻轻拂过他的脸庞,泪水遮不住她眼里的感激和喜爱,哽咽道:“维晟,你真的回来了!”
谢维晟也用双手捧住妻子的脸颊,手下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他柔声道:“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回来的。为了咱们再次团聚的这一天,我一直在努力。有你的玉佩,还有你的牵挂,我怎么会不回来?”
他低下头,用嘴唇轻轻吻去妻子的泪水,然后再次将她紧紧地拥进怀里。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听见她说道:“不只是我的牵挂,还有全家人的牵挂,包括燃儿的。”
提起这个今天才得以相见的儿子,谢维晟心中动容,他感激地对齐绮道:“这些年独自抚养他,真是辛苦你了。你把他教得很好。”
齐绮泪痕未干的脸上泛着幸福的光芒,说道:“他有很多地方都和你很像。毕竟是父子,血脉相连。就像今天,明明你们是第一次见面,他就莫名地想要亲近你。”
“以后有我在,一定不叫你再像之前那样辛苦。”谢维晟笑着笑着,神情中却又逐渐出现了几分苦恼。他问道:“你打算如何跟燃儿说我的身份?”
齐绮却也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现在就告诉他我的身份,并非不行,但现在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我希望,燃儿见到他的父亲时,我可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以谢维晟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谢维晟又苦恼道:“可若不告诉他我的身份,我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甚至去教养他?”
齐绮从他的怀里起身,认真地问道:“方才只说了要暂时隐藏你的身份,可你究竟打算何时恢复身份?”
谢维晟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苦笑道:“你还真是问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