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冷眼看着她的新家人们。
那个抱着一捧花的年轻姑娘亲亲热热凑了过来,挽着她的臂弯一口一个妹妹叫得熟稔。
“妹妹好长时间没回家看看,都不认得自家人了吧?我是你姐姐,这是咱家奶奶,这是咱大伯,这是咱……大哥。”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着一个有些驼背的老太太,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灰扑扑看不太清脸的男人如是说道。
阿黎没有反驳,她转过去,指着满脸幸福的方鹤年道:“那这是谁?”
那姑娘笑眯眯的:“这是你二哥。”
她又给方鹤年介绍道:“这是奶奶,这是大伯,这是大哥,我是姐姐,她是妹妹。”
阿黎舔了舔后槽牙。
继阿黎冒出来给方鹤年当太奶之后,另外一群人上赶着给他当妹妹叔叔奶奶。
不是,这群小鬼是什么水平?她神女黎又是什么水平?他们怎么敢来蹭她的热度,跟她的风?
而且,为什么她是妹妹,是最小的那个啊!难道他们不能从面容以及气质上看出她的年龄比他们所有人都大吗!
真让人火大啊!
阿黎撸起了身上校服的袖子,在方鹤年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先在他后背推了一把。
“去,给你的家人们一个温暖的拥抱。”
孝顺的方鹤年很听太奶的话,他张开了双手,那枚骨玉在他手腕上摇摇晃晃,反射着太阳光直直刺入家人们的眼。
家人们倒吸一口冷气,齐齐后退几步,拒绝了他那个温暖到能焚毁他们的拥抱。
方鹤年显然被冷漠伤到了,他捂着脆弱的小心脏泫然欲泣。
阿黎连忙摆出了她太奶的威严地位,给家里的小辈洗脑。
“哭什么哭?家人们不抱你就是不喜欢你,你要想想这是为什么!”
她拍着他的肩膀理直气壮:“你看,我给家人们带来了你。”
“可你又给家人们带来什么?”
方鹤年开始抓耳挠腮。
鬼气在不知不觉中再次侵入,阿黎不能物理给他祛除鬼气,又怕他被鬼们的思路带着走,只能忽悠他自己做出破局之举。
阿黎敲着他的手腕暗示他。
冲上去,不要怕,她数三个数一起上。
“三。”
方鹤年点点头。
“二。”
方鹤年握住了拳头。
“一!”
阿黎脚尖蹬地,像一柄杀气浓郁的利剑,带着方鹤年和势不可挡的气势迅速向前冲去。
随后她听见了方鹤年吼出来的声音。
“三二一!——上链接!”
阿黎脚步一错,差点崴脚。
方鹤年来了劲,像个熟练带货的销冠,脱离了阿黎拽着他领子的手,上前一步高举双手。
“我今天就要给家人们,送!福!利!”
“不要998!不要98!只要98!福利给家人们带回家!”
他转了面向,朝着刚才自己站着的位置声泪俱下:“不!不可以!这个价格我们活不下去的!”
他又跳了回去慷慨陈词:“不!为了家人们!我就算吃土又能怎么样!”
最后他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总结道:“我能带给家人们的,只有这些了!”
鬼们:……
阿黎:……
阿黎面无表情地拍了三下手,以示太奶的鼓励。
虽说没眼看,但有方家滤镜在,阿黎她甚至想拉旁边的卢开宁一起给方鹤年鼓掌,就像给自家孩子疯狂拉票的普通家长一样。
可她转头,却没看见卢开宁。
来不及去寻找,阿黎转回头来,她家大傻孩子也不见了。
阿黎摸了摸心口,没有什么异常感觉——她的神像和骨玉都在方鹤年身上,双重保险,他若是出事了她会感应到。
之前鬼手抓住方鹤年和卢开宁时没抓她,她还以为是他们怂了不敢惹她,现在看来鬼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她。
鬼们把她和两个小弟分开,是想困死她在这里,随后各个击破?
……
太自信了,也太小看她了。
这群鬼不是第一个这样想的,也不会成为第一个见过她真正暴戾样子的亡魂。
阿黎冷笑一声,揉揉手腕脖颈,把骨头掰出吓人的脆响。
一,二,三。
除了方鹤年以外,那个所谓的“大伯”也不见了。面前是眼熟的三只鬼,好像想要靠近她,又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阿黎没话找话道:“怎么,我的家人呢?和你们这房一样转瞬即逝了?”
一旁笑眯眯打算套近乎的鬼缩了缩头,想起刚才阿黎一气打穿到地下十八层的壮举还是心有余悸。
藤蔓上的枝杈瑟瑟发抖,旁边的小动物们也炸了毛。
“不……不是啊。”那年轻姑娘硬着头皮走了出来糊弄她:“就是那个,你也知道咱们的房子塌了,他们去修房子了,对,很快就会好的,很快!”
鬼们都在死死盯着阿黎,好在观察到她的第一反应时快速做出应对措施。
阿黎被鬼敷衍到了。
作为一个礼貌的神,她决定礼尚往来。
于是她打了个哈欠,随地躺下了。
她也在试图敷衍鬼。
年轻姑娘小心翼翼坐在了阿黎旁边,将那束花平放在膝上,然后把自己那张有着明显紧张的脸埋了进去。
再抬起头来时,她又恢复了满脸笑意。
“我听他们说,你是叫阿黎对吗?”
看着阿黎没什么反应的脸,她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好巧啊我也姓阿,你可以叫我阿芳。”
阿黎不耐地翻了个身。好土的搭讪方式,你不久之前不是还姓方来着吗。
阿芳眨了眨眼,继续道:“你是想睡觉了吗?我给你铺一些藤蔓吧,这样会舒服很多呢。”
老太太鬼也佝偻着身子凑了过来,她把一只飞机耳的胖脸猫抱在怀里,用极细的声音问道:“小姑娘喜欢猫猫吗?给你抱,好不好?”
阿黎瞥了一眼,只有那个灰扑扑的人没靠过来。他意识到了她的眼神,反而低着头挪远了些,像是怕她厌恶他满身的灰。
老太太见阿黎没反应,又从背后拉出一只毛绒绒的小狗:“不喜欢猫猫吗?那狗狗呢?喜欢狗吗?”
阿芳把耷拉着飞机耳的一猫一狗往前推了推,满脸堆笑:“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我很会讲故事的。”
于是天光正好,惠风和畅,清淡的花香环绕身侧。阿黎左拥右抱着猫狗,躺在铺满藤蔓的地上,听她柔声细语的讲故事。
或许是如她所说,她很会讲故事,又或许是她真的把她当成了妹妹,这些鬼真的把她当成了家里最小的孩子,在想方设法地哄她开心。
阿黎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被忽悠着听人卖惨,马上就可以开始哭了的感觉。
好心机的鬼们啊……竟然和她玩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