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笑眯眯：“刘鹤年。”
卢开宁点点头：“刘鹤年。”
卢开宁蓦地想到了什么，他指指阿黎，又指指自己：“为了神女的存续，我可以改名叫方开宁。”
方鹤年：……
方鹤年阴阳怪气：“跟我姓方还真是委屈你卢少爷了哈。”
“不委屈。”卢开宁道：“神女于我有救命之恩。”
方鹤年终于回过味来了，卢开宁平常不是这样主动的性格，他就没见过他对什么人表现出特别的兴趣。昨天中了鬼气有后遗症就不说了，今天一天他都觉得他有些奇怪，如今来了这么一句救命之恩反倒是拨开了迷雾。
方鹤年开始试探：“所以呢？”
卢开宁瞥了他一眼，好像看穿了方鹤年心里的小九九。他冷静提醒：“所以太阳要消失了。”
刘晃要方鹤年在太阳消失之前找到他。
乌云还在聚集，天色越发昏暗，昏暗到开始发黄，和方鹤年替领导处理的私人委托并不算入绩效的工资一样黄。
和他黄了的职业生涯一样黄。
方鹤年怒气冲冲冲出了门，怒气冲冲上了电梯，怒气冲冲打了个车，怒气冲冲到了刘晃指定的地点，然后，萎了。
这变化的速度比放气的气球速度还快，只是一眼，方鹤年就萎了。
云河路201号，超出他的想象。
不是什么豪华别墅，不是什么阔气平层，不是什么精致洋房，甚至不是什么温馨公寓。
这是一栋，不，准确的说这是半栋外墙还刷着最基本的石灰色的，甚至还能看见最高层裸露的钢筋的，只有几户装了玻璃窗户而其他的房间都空洞洞黑漆漆的半成品楼房。
方鹤年站在路边，自从他下了出租车就一动不动，死活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
阿黎也皱了眉头，她转头看向卢开宁。
“你刚才说刘晃在公司登记的家庭住址……就是这里？”
卢开宁颔首，然后一把薅住了转身就走的方鹤年。
“我不干了！方鹤年大声嚷嚷：“经理都住这破房子，这公司没有钱途！”
阿黎想起了卢开宁也是给这公司打工的，而他昨日那一双套娃一样的拖鞋着实令她印象深刻。思及此处，她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公司一不干阳间事，二是领导层还有和制造妖鬼的歹人关系复杂的叛徒，三是……她的第六感总觉得不太行。
确实该跑，不辞职留着过年回家丢人吗？
但她往前走了一步，向着烂尾楼的方向，从宽阔的柏油马路上，一脚踏入了还未修好的土路上。
土路上有之前被大车压出的极深的车辙，坑坑洼洼的很难走，不小心就会崴脚，还会蹭到一裤腿的土。
阿黎还在穿着那身旧校服，时间紧也没来得及换，她裤腿在脚踝处堆叠，又拖到了地上。她像拎着裙摆一样拎着裤腿，露出了一小截瓷白的脚腕，和一双绣着金线的白色绣鞋。
若不是那运动套装太过扎眼，卢开宁差点就以为她是温柔文静的古代淑女。
每当她表露出她与千百年以前的联系时，他都会出现幻视。眼前的阿黎和梦中的姑娘融为一体，随后他也和梦里的他心神合一。
他几乎要冲上去问她，知不知道荒山上的那座茅屋，那棵极为茂盛的红梅树，和那个目不能视的温柔姑娘。
随后他看见阿黎一脚跺在干涸而僵硬凸起的车辙土上，狠狠碾了碾。
一阵微妙的土地共振后，阿黎往前走去。凸起的干土块消失不见，她刚踩过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串扁平的脚印。
没有什么能绊住她的脚步，想给她添堵的都会被她碾在脚下，压平，踩扁，然后塑造成她想要的样子。
她踩着凸起的土块，就像踩着高耸入云的山峰，一朝浮云足尖，回首江山入掌中。
天下苍生也同样在她脚下，高抬着头颅仰望她，祈求她的怜悯，祈求她为他们铺平一切道路。
他想要跪拜，他应该去跪拜。
这就是神女吗？
卢开宁心想，这样的神女，怪不得方家愿万代供奉。
随后高洁伟岸的神女娘娘双手一挥，笑得豪迈。
“来都来了，揍他一顿再走。”
阿黎振臂高呼，声音里全都是明晃晃的兴奋：“快点快点，别耽误我吃瓜！”
卢开宁：……
他怎么就忘了这是一个会因为他腿太长不小心绊了她一下就直接抬脚给他踩错位了的魔鬼呢！什么悲悯众生为人着想的神女！分明就是自己觉得路不平显得她走起路来一米五一米六一米五一米六比较丢人的才会泄愤一样的把路踩平吧！
他的腿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跟上！太阳马上就要被挡全了！”
面对阿黎的催促，卢开宁冷着脸，拖着方鹤年往里走。
他感觉他好像那个冷脸洗内裤的娇妻，一边骂骂咧咧冷漠无情嘴上说着准备离婚，一边任劳任怨乖乖巧巧给阿黎做牛做马，她说往东就绝不往西，就算是危险的鬼窟也跟着往里闯。
阿黎就像一家三口出行中那个当甩手掌柜的男人，无论小孩子怎么哭闹自己绝都不会带娃，只会在前面溜溜哒哒嘻嘻哈哈，然后回头埋怨催促着自己的妻子怎么不抱好孩子哄好孩子快点跟上。
而他俩的小兔崽子方鹤年，仍然在骂骂咧咧闹个不停。
“刘晃你个老登最好别被我逮到……唔！”
娇妻卢开宁捂着兔崽子方鹤年的嘴，拖着死沉还死犟的他快走两三步跟上了阿黎的步伐，随后一声不吭自己生闷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是气阿黎踩断了他的腿也没道歉？还是气他自己没出息冷脸洗内裤？又或者是气自己私自又冒昧地把她比作了自己的另一半，而她满脸不在意根本不会往这边想。
卢开宁想了一会，想明白是大概是因为什么了。
虽说大部分塑料兄弟都会争着互相当对方的爹，但这也只是口嗨而已……
但他怎么能下意识地！把孩子这个位置！安插给方鹤年这个糟心玩意儿！
卢开宁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