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姨娘是个极细致的人,跟柳清如需要瞒着承恩公府的人,偷偷见她不同,她去见柳清如,自然是早早禀明莱老太太,得了她的命令后才行事的。
柳清如是莱老太太的亲孙女,也是从小承欢膝下。
尤其……
她不用照顾,日常的累活苦活,全都让莱姨娘做了,她仅仅需要享受小儿的天真讨喜之处。
这么朝夕相处了十几年。
莱老太太哪会不疼爱柳清如呢?
宋氏一朝,直接把她要走了,真跟挖了莱老太太心肝一样,肯定是想的,莱姨娘借此禀老太太,领了差使。
她是光明正大去见柳清如的。
差事完成了,自然也能光明正大的来回报。
“哦,既是如此,你起身回话吧。”柳修闻言,面色微缓,抬手虚扶。
莱姨娘借势而起。
“如初,给她搬个凳子。”一旁,曲秋彤见状也出声吩咐。
如初塌着肩膀,萎萎缩缩地搬了个绣蹲进来,弱声弱气地道:“姨娘请坐吧。”
“多谢如初姑娘了!”莱姨娘冲她嫣然一笑。
那边,柳修又问起来,“清如怎么样了?在承恩公府待得可好,还有文瑞他,他……"
柳修半辈子,也就柳文柏、柳文瑞和柳余三个儿子。
比起柳文柏这个心肝宝贝,掌上明珠,其余两个,自然是捆一块都不如的,但也不代表,真就一点份量都没有。
那终归是亲生的骨肉啊。
往日,不大瞧在眼里,但日常……回杏花坡时,宁国公府里的晨昏定省,他总能见着这两个儿子,但现在呢,一朝祠堂除名,两个儿子,并一个女儿全没了。
柳余就罢了,本身见不得天日,是被放弃了,可是柳文瑞,那是他定下来,要帮他传承血脉的人啊。
更何况还有柳清如呢?
他膝下仅此一女,本是打算明年选秀,联个好姻亲,助文柏上青云的。
一朝全没了!
哪能无动于衷。
柳修深深叹气,“清如和文瑞,他们还好吗?当真没有怨我这个做爹的无情?”
“当然是没有的!”莱姨娘闻言,赶紧替柳清如辩驳,“大姑娘那般孝顺您,怎么会怪您呢,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儿,老天不作好罢了。”
是啊,要不是宋氏偶遇经过,把文柏和余儿调换的事查出来,哪有如今这么多的波澜啊!
“都是天定啊!”
“老天爷不让我安生!”柳修长声感慨。
曲秋彤见状,赶紧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胸膛,替他顺气,口中安慰道:“修郎,莫要伤怀了,无论如何,咱们一家三口总算是团聚,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和你半辈子的情缘,现下也能朝夕相处,日夜相对,就是老天爷给咱们的恩赐,哪能不珍惜啊。”
“别叹气了,你叹得我心都难受了!”
她娇娇气气地道。
柳修闻言,一把握住她的手,连声安慰道:“我的好秋彤,怪我,都怪我,是我好日子不知道好过,提起那些有的没的,是我不知福,你快别难受了。”
“我啊,有你和文柏就够了!”
“啐,不知羞。”曲秋彤像是被哄高兴了,面色潮红,轻斥一声。
柳修腆着脸笑。
一旁,莱姨娘静静后退两步,跟如初一块站在墙根儿上,心里暗骂:曲秋彤,好个不要脸的老淫妇,那么大年纪了,倒是会把持男人,哄得国公爷把她的女儿叫做‘有的没的’!!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下贱女人,被捧到那么高?
小心摔下来跌死。
她有心想告退,不愿意看贱人得意,然而转念,又觉得多听听他们说什么,应该有用处,便垂头恭身,把自个儿当个雕像似的,一动不动。
立在墙角。
果然,那对有情人粘呼上了,直接把她忘了角落,你侬我侬,甜言蜜语起来。
柳修哄了曲秋彤好一会儿,终于让她开了颜,两人坐在那儿,腻歪了几天,柳修就道:“今番科举,咱们家文柏命苦害了病,得三年后才能再有机会,他今年也及冠了,不能举业,那就干脆成个家。”
“三年功夫,有他妻子照顾着他,再给咱们生个孙儿……”
没了柳文瑞这个能传宗接代的,柳修心里产生了些威胁感。
孩子太少了。
他自个儿这把年纪了,秋彤也不小,再生对身子不好,他怕出事,自然就要让儿子广纳妻妾,延续子孙。
“修郎,你是有主意了?”曲秋彤自然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笑着问,“你看上了哪家贵女?”
贵女!
是的,曲秋彤从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个奸生,身份有问题,在她想来,她的儿子有国公爹,燕王表叔,曲贵姨奶,皇帝姨爹,那真真是……
要不是差了辈分,公主都配得上呢。
区区贵女,自然也要挑最好的。
“我原来给文柏相中的,是齐国公府的嫡长女,那个姑娘身份尊贵,性格却软弱,却早早没了生母……我的意思是,要是文柏娶了她,日后他的身份出了差错,那女子没有靠山,也不敢多说什么,齐国公府门第也够,能多扶持文柏,也能帮,帮……”
王爷!
柳修顿声,言未尽。
曲秋彤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默默点了点头。
柳修便叹气,接着道:“只是可惜,齐国公府拒了亲,也就无可奈何了,如今,我又看中了几家。”
“是谁?”曲秋彤连声问。
柳修数着指头算,“第一个,我看中了荣郡王的女儿,琬琼郡主,这位小郡主天真烂漫,又是嫡幼女,极得荣郡王的喜欢。”
“荣郡王是万岁爷的亲堂弟,掌握着五城兵马司,是万岁爷眼里的爱臣,要是能娶他的女儿,文柏的前程就有了。”
“只是有两样可惜的地方,一则,荣郡王掌握着武备,而非清流,文柏在科举中状元后,进了翰林院,他恐怕帮不上太大的忙,二则呢,小郡主身份尊贵,早就放出话来,‘宁得一心人,百守不相离’,娶了她的人,是不娶纳妾置通房的,只能守着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