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睡囡囡后，她敲了敲陆琛的门。
“输密码进来不就好了？”陆琛刚冲完澡，头发上仍滴着水，手里正拿着毛巾擦头发，指着沙发，对黎楠说道，“随便坐。”
“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陆琛正泡茶，倒一杯递给黎楠，“普洱，解腻。”
“输密码。”黎楠接了茶。
“孩子都生了，再亲密的事都做过，有什么不合适的？”陆琛打趣，侧眼看向黎楠，黎楠抿着嘴，一言不发。
“你找我是要聊什么？”黎楠抿口茶，脊背挺得笔直。
“我上次同你聊过的，你知道的，囡囡的事————”陆琛坐下，叹一声，“你知道的，黎楠，国外的教育环境可能更适合小朋友，我不想看到囡囡这么辛苦。”
“囡囡在这里生活很快乐。不需要你帮她规划之后的人生，陆琛，我记得我上次也像你表达过这个意思了。”黎楠放下茶杯，平静的音色里透露着决绝。
“如果我非要带走囡囡呢？”陆琛试探性地问了句，“你知道的，如果我想，我有很多种办法——”
他有钱有权有势，是拥有一切的上位者。
他希望黎楠识相，不要撕破脸。
“你当然可以，你不是早就这样做过吗？”黎楠冷笑道，一双眼含着满满的恨意望向陆琛，“但陆琛，你小看了做了母亲的女人。你可以试试，可以试试那些卑劣的手段是不是有用？”
“黎楠，你想要的任何补偿我都可以给你。你不是想演综艺节目吗？我可以——”陆琛急于表现自己，恨不得将那些财富全部捧在黎楠的桌前。只要黎楠愿意要，和囡囡一样重量的珠宝黄金，他都愿意给。
“陆琛，你果然是一点也没有变。”
黎楠说完，起身，走了出去，门被她狠狠带起，重重地摔出声，发出“砰”的一声。
一点都没有变？要怎么变？当他是变脸怪。
陆琛恨恨地掐着那只杯子，木头成了精了。
他真是恨死了现今的偶像剧，像是浆糊似地要往人脑袋里灌。他疑心黎楠也是受这个偶像剧荼毒，动不动就没有变，没有变？他要怎么变，变成什么样？
他从一出生就有稳定的圈子，不管是学习的圈子，还是社交的圈子。他很早就习惯了这一套交往法则，他爹他妈言传身教间不过也是将这样的行事作风盖戳加印在他脑门上。
他要怎么变？跪在她面前告诉他，他有多想要囡囡？
有屁用。
他要是黎楠，要点钱要点变钱的能力不才是重中之重。
那些高风亮节，在不侵犯自身利益前，他可以遵守。如果侵犯了自身利益，那么他可以为此游走在高风亮节的边缘。
他不懂得黎楠口中的没有变指的是什么，更不知道要怎样改变才合她的心意。
黎楠回到家中，只觉得心内酸涩一片，恐惧笼罩在她头顶。黑夜中，她未开灯，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外面有稀疏亮起的几盏灯。风声，小区里醉鬼的喊叫声，孩童的跑跳声，还有来自她体内的扑腾腾的心跳声。
她是不是太鲁莽了？
跟了陆琛，囡囡是不是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但如果是为了这些，多年前她不是就拥有过这样的选择吗？兜兜转转一圈，难道就是为了拿囡囡换钱，换名，换利？她不要，她的囡囡不是筹码。她是她的掌上珠，心间宝。
“妈妈，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睡觉？”不知何时，囡囡赤着脚悄无声息地立在了她面前。小小的人儿，端着桌子里的水递给她，“妈妈，你是不是渴了？”
“没有。快睡吧。”
“妈妈，囡囡要和你一起睡。”
“囡囡爱妈妈吗？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身边，你会不会忘了妈妈？”
“不会，我要一直一直和妈妈在一起。”
黎楠搂着囡囡，母女俩很快进入了梦乡。
黎楠的这一场梦，清晰地将她带回了三年前，那场噩梦般的宴请。
她刚演完戏，得了某台最佳女配奖，被经纪公司叫去一起庆祝。她虽然不喜欢应酬，但也明白这是得奖之后的常规操作，吃饭唱歌喝酒回家。今日她不是主角，主角是师姐秦蓁蓁。她是跟着师弟师妹们去作陪的。
去了酒店，才知道饭局排场颇大。几位公司大佬坐在饭桌上鉴宝，老板看见秦蓁蓁等人进来，嘴角咧出笑招呼秦蓁蓁坐在她旁边，“蓁蓁坐我这，你这奖项刚一下来，合同就来了。我早都找大师给你算过，你天生是富贵命，是大红大紫的命格。”
“老板，您要这么说，我可躺平了。等着大红大紫了。”秦蓁蓁是老手，在这种饭局间游刃有余，瞥一眼黎楠，“老板，可不是我一人得奖，黎楠也得奖了。”
“对对，黎楠也得奖了。继续努力。”老板不轻不重地赞了句，眼神继续瞟向秦蓁蓁。秦蓁蓁这个水奖，他在乎的是，她背后的那个人。
“谢谢老板。”
文艺片不赚钱，得了文艺片的奖，更拉不下来脸演商业片。这是业内人人皆知的准则。
同秦蓁蓁比，黎楠能为公司带来的经济效益太低。
一场宴请，一屋子人心照不宣地捧着秦蓁蓁，折腾到夜里三点才结束。
老板安排黎楠送秦蓁蓁回家，秦蓁蓁的助理前天突发阑尾炎住院，秦蓁蓁喝的烂醉如泥。一屋子人里，还有几分清醒理智的便是黎楠。黎楠自告奋勇，请缨去送秦蓁蓁回家，顺带照料秦蓁蓁。
“天水苑1012号。”
司机熟练地将车开到别墅区。
她扶着秦蓁蓁往屋里走，密码还未输全，门自里面开了。
她以为是秦蓁蓁家里的阿姨，忙想要将秦蓁蓁交过去，门开后却不想看见站在面前的竟是年轻的男人。这年轻男人，个高，俊朗，穿短衫短裤，瞧见烂醉如泥的秦蓁蓁，满眼嫌恶。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不敢贸然开口。
“秦蓁蓁——”
那人低声喊了句。
“阿晨——ua，”秦蓁满身酒气，口齿不清，但看见这男人，眼波流转，满是笑意，急急地从黎楠手里挣开，娇嗲地喊了句，张开双手抱住了对面的男人，八爪鱼一样扑向男人。
黎楠觉得这场面十分尴尬，后退一步准备撤离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