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封衍自己都还想问自己。
分明他该恼着上前宣告主权才是。
可在唐映菀视线看过来的那一刻,他就是心虚,想都没想就先一步躲了起来。
脑海里浮现的也都是之前花灯会上她说的那些话。
再一想,即使他出现阻止又如何呢?她亦同上次一般,说只是与他表面客气客气而已,他又能说什么呢?反而显得小肚鸡肠。
现在他真是悔不该当初,就不该过一时嘴瘾!
明明白老四都孔雀开屏了,就因为他那一句他不喜欢女人她就如此相信,还让他无法光明正大的阻挡。
“王爷,现下怎么办?”眼见白子玉已经跟着其他学徒一道回了医院,洛江壮着胆子问。
怎么办。
鬼知道。
想让这扫把星对自己东西比想象中的难太多。
干脆直说?
不行!
万一她拒绝,那……
封衍甚至都不敢去想。
看着那医院内院,封衍沉思了片刻后,忽而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没有一句话就反身跃进了后面的巷道。
……
教学楼大厅内,唐映菀忽然打了个冷颤。
再看外面那把地都烤得起波气的烈日,奇怪自己今天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人都到了,阿七听不懂,老夫就没让他来了。”刘老院正领着一众学徒走进大厅来,顺带着把名册交给唐映菀。
把心里那点怀疑抛之脑后,唐映菀扫了一眼所有学徒。
一个二个都略有狼狈,有几个还喘着气,没从刚刚高强度的义诊中缓过气来,但看着坐在上首的唐映菀,一个个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不是对美色,而是崇敬。
因为今日他们还能继续活着站在这里全靠唐映菀护住。
从赵妍来闹事起,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学徒就几乎认定自己完了。
无论是哪个东家,事闹大了,最好的平息方式就是扔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出去顶罪,何况这么大的医院,投入多少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绝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把一切付之东流。
相对于自己的利益,贡献出一众学徒是最划算,最简单的。
从未想过,唐映菀会站出来,保护阿七,保护他们。
就她当时那么一站,那话一出,对于一众学徒来说,简直就是冲击。
“这是方才九公主赔偿的三百两,我先行给垫上,今日辛苦诸位了,想买些什么便买些什么。”唐映菀说着,端着托盘的如风如影就将一大袋银子送到一众学徒跟前。
可却没有一个人敢伸手。
“小人们不敢。”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开口。“今日是小人们无能,险些害了医院,是王妃护住了小人们性命,小人们愧不敢当,万万不敢再拿银子。”
唐映菀就猜到会听到这话。
这个时代,无论是莲心还是这些学徒,出身底层的,自己就会给自己增加一层奴性,觉得自己不配,觉得自己理应在利益面前被抛弃,被放弃,被利用。
奴隶社会这样的稳固人心的一种手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好用的,但,对医院,没好处可言。
“今日之事本就超乎你们学成之外,何况是旁人故意找茬,少把罪往自己头上背,这事论起来该是这次义诊没有考虑周全导致,令你们无故被牵连,这赔偿,是你们该得的,这也是日后教学楼教规的第一条,不论身份,论对错。”
说着,唐映菀将手中早已经写好的数条新规展在众人眼前。
不多,就三条。
可越看,众人眼眶越热。
第一,不论身份,论对错。
第二,不论年龄,论学长。
第三,不论尊卑,论友良。
“之前刘老院正也有给诸位说过规矩,可今日我看来并无人准守,所以,今日我重新为教学楼立三条,如有不遵者,一次警告,二次记过,三次那你就不适合在神舟医院待。”
规矩唐映菀是早在医院成立之初就已经和刘老院正交代过,也写进了学徒手册里。
虽知晓古代尊卑教条根深蒂固,可没想到日日说,天天念,也还是难以撼动。
那就只能上点强硬手段了。
“另外,看诊治病也是一样,无论对方身份,唯救急为先,其他的,一一律按每日取号来,此为医院规矩,若有人不服闹事,不可退缩,医院有打手看守,将人赶出去就是,余下的,是我的事,不是你们的,你们在这里,唯一要做的就是,学医术,治病患,修仁心,懂了吗?”
众人眼神交流,谁也不敢应声。
毕竟心中动荡归动荡,这事对于他们来说是完全违背多年的教条和认知的。
“懂。”
随着声音响起,一只手从人群里面伸了出来,从如风手中的盘子里拿过了一袋银子。
众学徒惊异看过去,是白子玉。
他一个西赵的世子都敢如此,那么他们……
紧接着,又一个伸手拿了一袋。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全数拿光。
握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众学徒是既兴奋又忐忑。
唐映菀却没去多看他们,而是翻开名册,点着排在前头的几个人道:“白子玉,李艺,王守鹤,赵然,杨方有……你们几人将昨日我命人送来的医书誊抄,三日内务必做到人手一套,拿到书后七日考核,半月实操,一月选出手术班,听明白了吗?”
“明白。”这一次,异口同声。
唐映菀点头,刘老院正让人都退了出去。
“你要留在这吃晚饭?”见唐映菀半点没有从椅子上起来的意思,刘老院正问。
“我不止要留在这里吃晚饭,自今日起就住在这了,医院开业在即,我不能把所有事都推给您老一人啊。”
“住这?”刘老院正惊得眼睛都大了一圈。“你怎么能住这呢?你大着肚子呢,何况那些学徒都住在学院楼里,进进出出的,多不方便。”
“他们住教学楼,我住后院顶层,隔了一个后院呢,有什么不方便的,何况学徒里有几个姑娘也住在小楼里啊。”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这……”刘老院正急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见唐映菀一脸不明,只能臊着脸道:“那白子玉这段时间也住在教学楼里啊。”
“哪又如何?”唐映菀不明白,但看着刘老院正那无奈又不知这么说才好的样子,恍然大悟。“您老是以为他对我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