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
陪着杨太妃用完晚膳，听了满耳朵那些几乎没掩藏住的抱怨，余清欢才终于找了个由头脱身。
走在甬道内，借着锁玉手里灯笼的光，仔细的翻开着手里的采血针。
“小姐，这东西好生怪异，像绣花针，却能做到中空，奴婢从未见过。”
别说锁玉未见过，余清欢纵使阅遍医书也从未见过哪本书里记录过这样的东西，特别是这针后面的摸不出材质的透明软管，别说是大梁，就是整个神舟大陆都没有这等工艺吧。
唐映菀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她的医术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原以为只要探知一二，就能顺势推断出唐映菀出自哪个医门，可没想到她的医术如此诡异，简直……就是妖术。
难怪她当时答应的得那般痛快，原来不是蠢，而是不惧。
不仅是这横空出世的医术，就连唐映菀这个人似乎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似长出了个脑子。
“小姐？”见余清欢不说话，锁玉不确定的轻呼。
“听见你说话了，喊什么，你未见过不过是你孤陋寡闻，日后不要再提及，叫人听去了笑话。”
声音温柔婉转，可锁玉听得却是浑身一抖，连连点头，不敢多话。
转手将采血针收入袖带中，余清欢打算尽快回府同师傅写信，可还没快走两步，就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虽然很淡，但她记忆犹新。
是封衍毒血的味道！
夺过锁玉手中的灯笼，余清欢四下搜寻了番，很快就锁定了位置。
洗刷的很是干净，肉眼根本看不出异常。
余清欢从袖带内拿出一个暗红色的小瓷瓶，将里面的药水倒在地上，很快就起了绯红色的泡沫，随后迅速转黑。
“小姐！这是什么？”
“毒。”余清欢倒上去的药水是解毒剂，唯有封衍体内的毒血才会有这样剧烈的反应。
这毒居然提前了。
提前的真是时候。
将灯笼往后藏起来，余清欢悄没声的四处张望。
只有一扇宫门，里面混黑一片，借着月光隐约能看到一处楼阁。
“去寻些血来，鸡血鸭血都成，把这东西倒进去，然后泼在这个地方，随后去找杨太妃，说煜亲王提前毒发，性命垂危，请她立即前来。”
……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口鼻，耳边金戈铁马，刀枪剑戟，厮杀之声不绝。
封衍置身战场，看着前方浴血奋战死守城门的将士，他想要提枪上阵，可胸上却被一块巨石给死死压住了，无论他怎么挣扎，怎么用力，这巨石依旧不动如山。
且压力越来越大，压得他连喘气都变得困难。
彼时，敌方巨弩射来……
他猛抽一口气，睁开双眼，这才发现是一场梦。
月光透过窗棂透进来，看着顶上雕刻的图样，他便知晓是在宫中。
记忆迅速归拢，他明白自己是又熬过了一次。
不知是何时了，但他不能在这里躺着了。
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压住了。
费力的抬起头往下望，入目是唐映菀的一张胖脸，嘴还张着，口水都流到他的大氅上了。
这可是他唯二的新衣裳了！
“汤映菀！下去！”
封衍小声厉呵，唐映菀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伸手想要将她推下去，却在接触到的时候感觉到异样。
这布料不对。
视线往下，虽然昏暗，看不清颜色，但形状是完全看得出的。
这是一件样式奇怪的长袍，里面的衣衫很贴身，唐映菀的发髻也没了，只高高的盘成一个球，却没有一根簪子固定。
眼睛几闭几睁，见唐映菀身上的衣衫都没有半点变化，封衍心底生出了不可思议的想法。
难道，那不是梦？
恍惚之间他依稀去了一个地方，一个陌生且怪诞的地方。
一个四四方方的屋子，没有太阳，没有烛火，却犹如白昼，许多似铁非铁的东西围绕在他身边，还有各种颜色的线条，文字在空中飞舞。
唐映菀就是如此打扮，盘着发，穿着雪白的长袍，手里拿着什么不停的摆弄那些铁东西。
对那些东西，那个环境，她很是熟悉，如鱼得水。
细回忆起来，发病前他身边是只有唐映菀一个人。
如果不是梦，那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汤映菀。
甚至可能……不是人！
“在这里！王爷在这里！”
封衍正惊异的时候，外面突然远远的传来高喊声。
紧接着一阵一阵的烛光穿过窗户纸照进来。
封衍侧过头正好能透过帷幔缝隙看到窗外的一线。
首先出现在那一线里的就是杨太妃。
她领着余清欢和一众宫人打着灯笼冲过来，眼见要冲门而入的时候，洛江和卫嬷嬷立即从两侧冲出来拦在门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要以下犯上吗？”杨太妃瞪大了双眼，怒视着两人。
“回禀太妃，王爷王妃正在休息，不许任何人进入花阁。”卫嬷嬷不卑不亢的告知。
“休息？少骗本太妃了！那宫门外那么一滩黑血当本太妃是瞎的不成！”
一听杨太妃是发现黑血来的，卫嬷嬷立即眼睛询问洛江。
洛江也是惊愕得茫然，回忆的几遍也都能确定自己是把血迹给擦洗干净了的，而且他是等到水迹都干透了，确定看不出不同才走的。
杨太妃怎么可能看见呢？
洛江想不通，卫嬷嬷却是隐隐有了些许猜测。
“再说了，那汤家的懂什么，她那点三脚猫医术哪里能救治衍儿，衍儿的毒一直都是清欢治疗的，快让开，让本太妃同清欢进去救治衍儿！”
卫嬷嬷和洛江对视了一眼，有些迟疑。
虽然唐映菀没有明说，但他们都知晓封衍是毒发了，只是相信唐映菀，所以他们没有异议。
可到现在里面也没任何动静，这心里说不担心是假的。
何况先前也的确是余清欢在给封衍药浴，比起唐映菀，余清欢更加了解封衍的毒。
“衍哥哥肯定是毒提前发了，这是很危险的事，你们怎么能瞒着呢，更不该挡在这里，还好我随身带着药，快让我进去，否则再拖下去只怕会无力回天啊！”
余清欢说着就着急的迈步往里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