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就好,顺便问一句,心动吗?”
夜明略显促狭的问道。
沈小姐轻轻摇头道:
“无论事情是否是他指使,都说明在他这种人身边不得平静。
我无有高门大户宅斗之能,便是勉强居之,也是坐不稳的。”
夜明闻言一笑,轻松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准备离开吧!”
另一边,姚子杰将两具散发尸香的尸体带回府衙,请先前告状妇人认领。
妇人见儿子尸首,痛哭不已。
姚子杰又命人查本地望族陈家之事。
这一查,便得知,原来这陈家原先的家主去世,只有陈小姐和其幼弟操持家业,其家偏房多次找理由借钱,借后一概不还。
陈小姐见此,不再借钱给偏房。
不久,陈小姐便失踪不见,其幼弟莫名变成残疾,陈家也被现今偏房之人掌控。
姚子杰闻听此事,立即命人将陈氏偏房两兄弟抓来。
这俩一见到官府的刑具,就吓得体若糠筛,两股战战,还没上刑,就将事情全交了。
果是这两人背后为恶,谋夺主家家产。
将陈小姐沉入河中淹死时,不巧被那少年撞见。
两人又干脆将少年也一并沉入湖中淹死。
得知一切是这二人所为,姚子杰行事依旧风火,也不羁押,直接就判斩立决,当场就拖出去砍杀。
二人一死,那散发尸香的两具尸体香气顿消,迅速腐朽,围观之人见之甚为奇异。
有好事之人将此事记下,四处传颂。
处理完这一桩
案子,又想起沈小姐,不觉心头微热,再去老渔翁家寻人,却被告知,人已经离去。
姚子杰闻言,有些怔愣的立在原地
“小妹,我发现你还挺绝情的,真是说走就走,都不带跟人告别的。”
夜明坐在牛车上闭眼躺着,悠哉说道。
沈小姐目视前方道:
“那样只会更加纠缠不清,反倒坏事。
多少事都是毁在纠缠不清上,如此行事,他最多也就伤感一段时间,不会再有更差的结果。”
“倒也是。”
夜明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牛车一路前行,又至一座小镇。
方到镇上,就见一大群人将一个身着绸缎,却十分狼狈的男子绑起来,前推后攘的赶着其走,看样子是打算将之沉塘。
一个族老模样的人还不断念着“家门不幸”之语。
那被绑着的男子也是面如死灰,低着头,任由周边人指责谩骂。
沈小姐正好奇看着,却见夜明好像又犯疯病似的,对着空中说话。
不时说出“有劳阴差”之语。
随后,便见夜明又嘿嘿一笑,看向沈小姐:
“好奇吗?”
沈小姐见他笑容,反问一句:
“我可以不好奇吗?”
“可以,那我们走吧!”
夜明说着,赶着水牛继续往前走,真不打算管一样。
沈小姐见此,略一思索,又道:
“那我还是好奇一下吧!”
她话一出口,不用夜明有什么动作,水牛就已经停下。
两人下了牛车,往对
面一群人那边去。
“这些族老之类,大都是重男轻女的,我若开口,恐怕得不到答案。”
沈小姐看向夜明,如此说道。
夜明一笑道:“这一点你说的很对,而且这事你也不知该怎么问。”
说着,走上前去,拦在众人之前。
众人见一个疯癫少年突然拦在面前,都是皱眉。
有族老就想让人将他赶走。
但夜明却是笑问:“这人犯了什么事,为何要罚?”
有人闻言,哼一声,骂道:
“这个畜生竟然杀死自己生母,你说他该不该死!”
一说这个,其他人也都大骂他禽兽不如。
就连那人自己也没有反驳众人之语,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沈小姐见此,也是奇怪,连当事人都没有反对,这事能有什么问题?
却听夜明又问道:
“他亲口承认了?”
“这是自然。”
“那你们就没有问,是谁暗示他这么做的吗?”
“就是他自己不孝,还能有谁指使!”
众人有些不耐烦回答一个疯子的问题,就要赶人。
但怎么也赶不走夜明,反倒被他接近到这位杀母恶人面前。
“我问你,你是见了谁之后,才想着去杀自己生母的?”
那人闻言,颓丧的说道:
“是家中老仆说我母亲请了邪法道士,想要用我命延寿,我这才”
“是那个老仆,姓甚名谁?是何模样?”
“是是”
男子张口欲答,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那老仆的姓名和模
样。
这下,他有些焦急起来,努力思考,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其他人见此,只以为他是在装神弄鬼,想要保命,仍是继续推着他去河边。
男子不再和之前一样面如死灰,开始大叫着自己是冤枉的,是被鬼迷心窍,遇到了脏东西。
只是众人不听,还是继续推他到河边。
夜明问话之后,也不再多言,退到一边,任由他们远去。
沈小姐见此,不由问道:
“兄长不打算救他吗?”
夜明笑道:“一个弑母之人,何必救他?”
“可他不是冤枉的吗?”
沈小姐不傻,从刚才夜明和男子的对话中就知道,这事有蹊跷。
夜明闻言笑道:“轻易被邪怪蛊惑心智,可见其意志不坚,且弑母之事,已是事实,无可辩驳,自要为此付出代价。”
“那兄长和他说那些是为何?”
夜明没有直接回答沈小姐的话,反而突然露出一个阴森的表情,话锋一转问道:
“小妹,你,怕鬼吗?”
见夜明这么说,沈小姐面皮微微抽搐一下:
“兄长会保护我的,对吧?”
“也不一定。”
见夜明这么不负责任的说法,沈小姐忽然一笑,说道:
“生死有命,我自杀过许多次,都没死成,想来也是个命硬的,就是鬼物见我,也不一定能奈何的了。”
“好,小妹果然厉害,那接下来遇到鬼怪,可就全靠你了。”
“兄长又在取笑我,有兄长在前遮风挡雨,岂有我这妹妹吃苦受难的
道理?”
“我这伞,是网做的,偶尔会漏那么一点风雨,你可要受住了。”
“我身子骨弱,还请兄长少漏一点儿。”
两人没头没脑的说这么几句之后,再次上路。
到日落之时,还在野外,没有找到可供借宿的人家。
正在沈小姐想着可能需要在车上将就一夜时,忽见前方出现一栋院子,似乎还有人住。
夜明见此,嘿嘿一笑:
“这里好,今晚就住这里。”
说着,便让沈小姐下车,带她一起上前敲门。
这家门打开,屋里居然全都是女眷,足有十余人。
这些女子见到沈小姐,都是笑脸相迎,见到夜明,都是怒目而视,直言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夜明也不以为意,将沈小姐送进屋里,自身并不进去,只说在外歇息一晚便可。
沈小姐受到一群女子的热烈欢迎,一群人将她拉到房里,围着她热络的说着话。
她们所说,都是男人的坏话。
这个说遇到负心汉,被人辜负遗弃;那个说遇到烂裤裆,成天在外花天酒地,不知顾家;这个说遇到个赌徒,输光全家;那个说公婆可恨,男人不向着她
一群女子一边说,一边哭。
没一会儿,一群人就哭成泪人。
沈小姐见此,微微摇头,一言不发。
随后,有女子开始劝她,说男人不是好东西,让她千万不要信任何男人,自己一人才是最好。
一人开始劝,其他人也都开始劝。
沈小姐见此,忽然开
始讲起许多夫妻和睦,宜室宜家的幸福女子例子来。
一开始众女子还在骂,认为世上不可能会有这样幸福的女子。
但听着听着,众女骂声逐渐下去,都在屏息静气听沈小姐讲着一件件完满之事。
听着听着,有女子忽的流下泪来。
这一次流泪,与先前不同,这一次满是痛苦,满是羡慕。
一人哭,便引动众人哭。
众人齐哭,场面着实令人心生怜惜。
众人大哭之后,一个个似乎心结解开,拉着沈小姐,一个劲儿的感谢她,称她为好姐妹。
很快,众女又欢笑起来,与沈小姐交流梳妆画眉,针织女红等事,又不时聊起所知邻里旧事。
这些女子每个人所说的邻里旧事都没有重复的,但相互之间的交流却是畅通无阻,咿咿呀呀说个不停。
沈小姐与她们沟通,也是面带笑容,说着自己知道的趣事。
一群人一直聊到深夜,沈小姐有些熬不住,十分困倦。
众女见此,有人对着她吹气助眠,有人帮着按头捏肩,有人垫枕铺被
这一刻,沈小姐感觉在家中时都没有享受过如此全面精心的伺候,极为舒适的睡去
这一觉感觉睡得十分舒适,是她出门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当阳光撒在沈小姐脸上之后,她才逐渐醒来。
刚一醒来,就察觉到不对,猛然惊醒。
一看,自身正睡在一堆枯枝树叶中,周围也无有什么房屋帐幔,只有一片
年久失修的破烂荒坟。
再看身边,正有一块墓碑,碑上刻着的赫然就是昨夜众女子中一人的名字。
又一看其他坟头,数量正好对应昨夜众女。
沈小姐见此,反倒平静下来,只是微微一笑。
这时,却见在坟区不远处,水牛正拉着车,老老实实的停在那儿。
夜明正坐在车上笑着看向她:
“昨晚睡的可还好?”
沈小姐闻言,轻笑道:
“甚好,甚好。”
夜明见此又一笑:
“既然睡好,那就该启程了。”
沈小姐摇摇头道:
“还要在等等。”
“等什么?”
沈小姐看向这一片荒坟,伸手向最近的坟头,开始拔草、捡石。
夜明见此,靠在牛车上就这么看着,也不上前帮忙。
沈小姐一直忙活到午后,双手磨破皮,衣服也划烂不少,终于将这片坟区修理的整洁许多。
忙完这一切,沈小姐又对众多坟头盈盈一礼,这才回头对夜明说道:
“兄长,我们走吧!”
夜明见此,嘿嘿一笑,待她上车,便赶动牛车。
沈小姐又回头看一眼那片坟区,隐隐约约间,她似乎看到一群女子在对她挥手致意。
一眨眼间,一切又都是原样,没有什么东西出现一般。
沈小姐见此,嘴角露出笑意,目光看向远方,乘着牛车,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