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干了,烦死了,打死也不干这什么狗屁城隍!”
某位尽职尽责的神明扔掉手中公文,直接躺在书堆里,彻底“摆烂”。
上次“活差”枉死之后,他又特意弄出保留一丝阳气在体内不失的方法。
如此可以保证“活差”们魂魄离体后,身体会处于“睡眠”状态,而不是假死状态。
这样的话,基本可以防止类似意外再发生,除非有人几天不管,让其活活饿死,那夜明就真没办法。
只是这之后,“活差”的试行期又要延长半月。
最近,夜明、文小姐、绿衣天天闷在小房间里批阅公文,着实无聊。
“你还好意思说,这些都是你自己应该做的,还非要拉上我和小姐。
我都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修炼,这样很耽误功夫的!”
绿衣颇为不满的说着,对某人意见很大。
夜明也是觉得这样不妥,她们毕竟不是阴差,老这么耽误下去,可不是事儿。
而且,大家都不是专业处理公务的,工作效率着实不高。
再次翻看阴差备选名录,这里面的人,似乎没有合适能帮忙的。
而且,城隍处理的事,虽然繁琐、杂乱,却也干系甚大,必须要靠谱的纯粹阴差才行。
只是目前延化府似乎都找不出这样合适能帮城隍分忧的阴差来。
思来想去,夜明忽然一拍大腿。
延化府没有合适的,不代表别的地方也没有。
想到这里,夜明嘿嘿一笑,取出龟甲来
灵璧府,闸仪县。
自从之前闸仪湖中的鱼怪被清除,闸仪县就恢复平静。
本来大家以为日子能逐渐好过起来,却又在两月前遇上大地震。
灵璧府与延化府相邻,受到的影响也很剧烈,县城垮塌厉害。
本地知县是个不顶事的,平日里就喜欢吃斋念佛。
大地震之后,更是长时间躲在寺庙里,连县上的事都不管。
如今一县之责,大多要落到二把手的县丞手中。
县丞名叫房镇言,出身不凡,乃是当地望族子弟,少年时就颇有才学,年纪轻轻就考上举人。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样有才学,有家世的人,将来肯定能当大官。
没想到他却因崇尚“性恶论”,不尊崇如今主流的“性善论”而受到排挤。
这还不算,他不但不推崇“性善论”,还不尊奉当今最大的“理学”道理。
这就导致,他无论如何,也考不上进士。
因为进士出题的都是“理学”一派之人,他不奉“理学”自然不可能得中。
因此,最后还是靠着家族关系,补了个县丞的缺。
这一干,就是三十年。
三十年来,他先后换走十二位知县,可以说是最清楚当地一切之人。
他的行事作风,也很“独特”。
出身名门大家,却不颐指气使、盛气凌人,更不恃强凌弱,欺压百姓。
反倒是在位期间,一直为百姓着想,深得民心。
今年六十多岁的房镇言病的有些厉害,主要是前段时间大
地震之后,为了组织百姓重建家园,他可谓是劳心劳力,多年的积劳沉疴便爆发出来。
到如今,已经病的十分厉害。
要是一般人这么大年纪,还患重病,必然不可能再做事。
但房镇言不一样,那怕病重,他也要躺在床上,批阅公文。
县丞主管的就是一地账册、文书、财政等,可谓样样涉及民生。
如今世道混乱,自私自利之人不知凡几。
他害怕自己稍不注意管束,就有人从中牟利,贻害百姓。
因此,即便重病,他也要坚持亲自批阅文书,管理诸事。
“这个不行,这里对不上,肯定有人少交税。
去,让人查一查怎么回事,可不能让人贪占了救灾钱。”
房镇言一边咳嗽,一边对身边老仆说道。
老仆闻言,都是记下,打算一会儿就吩咐下去。
只是看到自家老爷这个样子,还在操劳政务,实在不忍。
“老爷,要不您再歇会儿吧,今日已处理诸事甚繁,还是身体要紧啊!”
“不能歇,我自知时日无多,就将永远歇着,不急于这么一时的休憩。
还是趁着现在,多为百姓再争取一点好处吧!
我死以后,闸仪县百姓,必定会活在水深火热中”
“老爷您这又是何苦呢?”
老仆老泪纵横。
他小时候就是这位的书童,这么多年都是一起过来,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眼看兄弟到现在还在操心这些事,不
免垂泪。
这时,外面来报,说是几位公子来看望老爷。
房镇言闻言,微微一叹。
他的几个儿子,从小深受大家族观念影响,自认高贵,一向看不起那些地里刨食的穷苦百姓。
时常会有打骂折辱的举动,自己在时,还能管束着他们。
自己走后,还不知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房镇言连声咳嗽的道:
“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几个儿子都进来房间。
进来的共有三人,年龄不一,老大四十多,老二三十多,老三十来岁。
三人一起拜见重病的父亲,汇报家里的事。
老大说的都是和大家族之间的事,言语间,无不在表示自己和各大家族之间关系多好。
老二说的是和县里各官员富商之间的事,明里暗里强调自己为家里人脉关系的打点有多到位。
老三说的都是关于农人的事,其对农人多有怜恤,减租减债不少。
这三个儿子来此的目的房镇言再清楚不过,除了年纪还小的老三是真的汇报情况。
老大老二其实是在争家主的位置。
房镇言看着三个儿子,对老三最为重视。
他很想说,自己死后,老三继任家主。
但他知道,不能这么安排。
老三心太软,做事太守规矩,不会下狠手。
这样的人是守不住家业,更斗不过自己两个兄长的。
因此,即便心里再不情愿,他也只能在老大老二之间选继承人。
示意三人上前来,房镇言让老大老二分别发誓,自己
死后,不得内斗,不得手足相残。
这毫无疑问是个很明显的信号,老大老二都明白,父亲是要在他们之间选继承人。
两人当即当众发誓,表示绝对不会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见两人都发誓,房镇言拉着老二的手道:
“以后,家里就交给你了。”
老二闻言,狂喜不已,一个劲儿的点头保证。
一旁的老大神色顿时暗淡下来,同时暗暗握紧拳头。
老三则是对此并不关心的样子,只是询问父亲的身体如何,要不要再请大夫。
房镇言摇头,表示不用,心中对老三更为可惜,觉得这样有孝心,还仁善之人被自己这么对待,实在有些不公。
但他自己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家,他还是希望子孙后代能和睦相处的。
挥退三个儿子,他要用自己最后的时间继续处理公务。
就这么处理着,房镇言感觉有点困,不自觉打个盹儿。
稍后,意识清醒过来。
不知为何,他感觉精神好多了,再看手上的文书,感觉看的十分清晰。
似乎连老花眼都已经恢复正常,而且也不再咳嗽,感觉身体都变得轻飘飘的。
看完一页,伸手去翻页,手竟然从书页上直接穿过去,没有碰到。
房镇言见此一惊,再一听,耳边传来老仆的哭声。
侧目一看,赫然有另一个自己躺在床上,老仆正趴在自己身边哭泣。
见此,房镇言这才明悟,自己已经死了吗?
正此时,
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少年人的声音:
“老大人阳寿已尽,如今该当得享阴福。”
房镇言闻声看去,便见房间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神仙一般的俊美少年,正在对自己微笑。
作为经年老吏,房镇言发现对方的眼神中,有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审视,而且似乎还很满意的样子。
房镇言见这少年,拱手道:
“敢问可是勾魂阴差当面?”
“老大人一生鞠躬尽瘁、为国为民,死后岂可由阴差钩锁加身。”
“那敢问阁下是?”
“本官延化府新任城隍夜明是也,来此特请老大人随本官至延化府任职。”
“延化府?大人,下官乃是灵璧府人氏,死后理应归灵璧府管辖,为何会是延化府相召?”
“老大人岂不闻朝廷规制中的避亲避近原则?”
“原是如此,我道只有朝廷如此行事,原来阴司亦是这般。”
房镇言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点头道:
“下官愿随大人同去。”
“好,我们这就走!”
“大人,可否让下官走之前最后再看一眼家中亲眷?”
“行吧,不过要快点,时间不等人。”
这位城隍大人好像有点儿急。
房镇言不知阴司规矩,以为勾魂都是如此,便想着快点看一眼家人。
成为鬼魂后,他可以直接穿墙,倒是方便。
来到外面,正好见到三个儿子在一起闲聊。
老大老二在那里针锋相对,老三则是在整理家里田地收入的账本。
见此,房镇
言对老三更加惋惜。
这时,里面传来老爷过世的消息,三个儿子赶忙跑进去看望。
房镇言见此,叹息一声道:
“我这三个儿子,也就老三最为纯良,却容易受欺负,只希望老大老二以后能善待他。”
那少年城隍笑道:
“老大人一生阅人无数,洞若观火,却因私情,错看自家子孙。”
“错看?大人这是何意?”
“你之长子如狼,凶恶残忍;你之次子如狐,奸诈狡猾。
此二人确能保住家业,但不够强。
你那三子却是林中猛虎,此时虽幼,但已有兽王之相。
假以时日,必定吞狼灭狐,称霸山中。
他,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这”
房镇言闻言,颇为意外,良久叹道,
“如此也好,当今乱世,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活下去。”
说罢,便随这位城隍大人离去。
两人走后不久,又有阴差到来。
这一堆阴差执旗挂幡,手捧官袍敕书,落在房府之外。
当先一阴差喊道:
“灵璧府城隍司请房姓讳镇言大人赴阴司任赏善司司正!”
高声喊过之后,众阴差恭敬等待新大人出来上任。
结果久候不见人出,有阴差以为新大人摆架子,再三呼喊,态度恭敬。
然还是不见反应,众阴差以为其才成新鬼,有所畏惧不敢出,便结队恭敬入室请之。
结果室内只见其遗躯,而不见其魂,众阴差疑窦不已,不知发生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