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冰场外,众人在门口等陆憬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
江添知趣地准备走向路口拦车,“我请客,下一场去电玩城。”
剩下的人纷纷:“带我一个。”
苏阮余光扫了眼响应得相当积极的周归帆,鼓起勇气小声说了句:“可可以也带我一个吗?”
林栀子和何惜凡有些意外地扭头看她。
苏阮不是从来都不参加任何社交的么?
她们的视线又掠过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林深。
懂了和她们一样,不想当电灯泡。
“当然可以,姐们儿带你玩,包教包会。”两人揽过苏阮,笑着说道。
只有林深明白苏阮想去的真正原因。
她对着苏阮点了点头,温柔道:“注意安全,一会儿在寝室等你。”
五分钟后,黑色商务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林深刚上后座,一抬头,正好撞进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
陆憬筋骨分明的手抬起,微调了一下后视镜。
透过镜子,他的目光沉沉地投向后座,“把我当司机?”
第六感告诉她,车内的氛围有种说不出的可怖。
早知道,死活都应该拉着苏阮一起上车。
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禁蜷起,有点发怵。
陆憬转过头来看她,眼神又恢复如常,语调稀松平常,还带着几分无奈讨好:“小满,坐前面吧。”
是她的错觉吗?她刚才明明在他黑沉的眸光中察觉到几分诡异的阴鸷和占有欲。
她不想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磨蹭,于是认命地坐到前排。
“你能不能别叫我小满。”她低声说道,手指无意识绞动。
“不能?林栀子可以,我为什么不行?”陆憬轻哼一声。
“别老和栀子比你俩能一样吗?”林深小声嘟囔。
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他身上的青柠气息和淡淡的药油味。
烟草味好像消失了。
林深拘谨地端坐在座位上,早已没了滑冰场的跋扈,恢复了鸵鸟般胆小却硬撑的状态。
陆憬突然倾身靠过来,高大的身形将她覆住。
林深顿时警铃大作,体型的莫大悬殊,让她戒备到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双手用力抵上他的胸膛,吓得声音颤抖,低呼出声:“你你干嘛啊。”
陆憬的下巴悬在她头顶,一只手撑在她肩旁的椅背上。
她余光慌乱一瞥,他的手背上青筋暴突。
另一只手则缓缓滑向她的右腿侧,动作缓慢而暧昧。
林深屏住呼吸,猛地抬膝盖踹他,但他反应极快,宽大的手掌瞬间伸过来按下。
眼看着他的手越靠越近,直到——
他摸到了安全带。
“咔哒——”安全带没入锁扣。
“提示音响了半天没听见吗?安全乘车,系好安全带。”陆憬故意在她耳边低语,热气喷洒,声线磁缓。
陆憬很快缩回了身子,在驾驶座坐正,给自己也系上了安全带。
只是几十秒的虚空压制,完全没有碰到她。
林深刚刚屏住的那口气,终于如释重负地吐了出来,羞赧让她的脸上滚烫一片。
“脑子里想什么呢?”他轻飘飘来了一句。
“系安全带你不会跟我说?我没手吗!”她恼羞成怒,声线不稳。
这人就是故意的!
陆憬瞄了她一眼,她眼尾泛着淡淡的粉红,看来是真被吓着了。
他漫不经心地逗她,“我这个人,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
林深咬着下唇,撇过头看向窗外,不理他。
在别人的地盘,能屈能伸,不逞口舌之能,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觉得我对你有非分之想?”低沉的魔音又开始绕耳。
陆憬目视前方,双手熟练地打了半圈方向盘,车子平稳地转过一个弯。
林深假装没听见他的话,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突出的腕骨上。
那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你有驾照吗?”
“那我回答你,确实。”
两个人同时开口。
林深的大脑瞬间缺氧。
什么确实?确实什么?
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跳。
不安,震惊和恐惧肆虐。
过了半晌,林深干巴巴地来了一句:“确实有驾照就好。”
身旁的人突然不合时宜地笑了声。
紧接着,喑哑磁沉的声音缓缓传来,“我比同龄人晚一年上学,初中还休过一年学,去年就已经成年,所以确实考了驾照。
“也确实对你有非分之想,小满。”话锋转得很快。
陆憬还故意在“确实”二字上咬了重音。
车内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林深听着,逐渐觉得自己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地按下车窗按钮,却发现窗户纹丝不动。
“干嘛啊,表个白而已,你还要跳窗不成?”陆憬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戏谑出声。
话音未落,陆憬解开中控锁,副驾驶车窗降下一条缝。
凉风习习,林深的脑袋逐渐清醒了些。
“你说好这顿饭之后就不纠缠我的。”她垂下头,闷闷地开口。
“嗯,我是说过。”声音沉沉落入风声里。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林深弱弱地念叨起来。
“得得得,打住,真把自己当林老师了?我答应过的事情就会做到,犯不着老提醒。”
陆憬佯怒着打断她。
真是没有一句爱听的。
一时之间,车内氛围滞住,两人都默契地没再开口。
过了会儿,陆憬先坐不住了,给自己降下半扇车窗。
风声灌入,碎发轻扬。
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还是太急了。
放风筝也得先放出去,让它飞得高远,再慢慢收回,反正线都在手中掌控着,不是吗?
车子行驶了一段时间后,林深突然开口:“这好像不是去云程的路?”
陆憬挑了挑眉,调侃道:“哟,没想到转学生还认路呢。”
林深扯唇,凉凉地白他一眼。
陆憬正经起来,认真解释道:“周末她们在职校那边摆摊。”
林深嘴上“哦”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讶异。
他还挺了解。
陆憬继续道:“这家炒饭摊的老板和老板娘已经干了几十年,原先在城东,后来搬来城南这边。”
“我从小就在他们家吃饭,那两口子就跟我养父母似的。”
林深眼中的讶异更甚,他怎么好像能读懂自己的心思。
她蓦地想起与陆憬的交集正是始于那家炒饭摊,那时的他对老板娘态度极其恶劣。
想到这,林深悠悠地开口:“所以你就能对大姨用那种态度说话?”
陆憬噎了一下,其实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回忆倏地涌上心头,“哦,那天啊,天儿太热,秀姨身体一直不好,做过手术,我三令五申让她别出来,结果她还是非要来,气得我不行……”
陆憬话锋一转,脸上浮起一丝得瑟的笑意:“小满记性真好,还记得我说了什么。”
林深再次无语住,“我对素质差的人和恶劣的行为记得特别牢。”
“下次不会了。”他突如其来地服软。
林深偏头凝了他一眼,这人真是阴晴不定。
车缓慢驶进一条小道,两边的榆树已不复初来时的茂盛。
落叶开始在路面上铺洒,带着些许萧瑟的意味。
林深靠在窗边,百无聊赖的目光穿过车窗,看着外面逐渐变黄的树叶和透过树隙洒下的斑驳阳光。
初秋的凉意透过半开的车窗拂过她的脸庞。
她轻轻阖上眼,享受起片刻安宁。
陆憬冷不丁地低声呢喃了一句:“还挺像去见家长的。”
音节散落在风中,说完后,他飞快地瞥了林深一眼。
林深依旧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她大概没听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