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缕阳光透过枝叶罅隙,落在她脸上,本就浅淡的瞳孔像是纯净的褐色玻璃珠。
陆憬细细描摹着她的脸,其实她美得锋锐,并不温婉,却让他总是生出莫名的保护欲。
他克制不住自己跟在她的身后,病态般窥视着她。
折断天使的翅膀,将其困在身旁,或是一起堕入无边炼狱。
这样的念头在每一次见到她时都愈发热切。
林深看着他越发炽热的眼神,这一瞬突然就不想忍了。
她抬手,用尽全力,一把推开他。
清泠的声音传来,打断他的疯魔的臆想,敲碎他亲自筑成的美梦。
她眼眶微红,连带着眼尾染上星点粉。
“陆憬,我不喜欢你,所以请你不要再纠缠我。”
放完话,林深不敢抬头看他的神情,再次转身离开。
她知道自己这番话一定触到他的自尊和逆鳞,他那样暴躁倨傲的一个人,一会把她按在地上揍都说不准。
刚走出两步,耳畔疾风刮过,他竟已经挡在她面前。
腿长了不起啊林深腹诽。
他的脸色果然难看至极,棱角紧绷,眉目闪冷,寒冰未化。
“那你喜欢谁?杭城那小白脸?还是说,徐竟遥?”
林深震惊又无语的望向他:“和徐竟遥有什么关系?”
她刻意略过他。
她果然还喜欢他。
陆憬眸光晦涩,却也不打算逼急了她。
他讥讽勾唇,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语调坚定地打断。
陆憬直起身来,又变回那副居高临下睨人的姿态。
林深已经没有多少耐心,抬腕看了眼表,没好气道:“你把我拉到这里,到底想说什么?我还要回去自习。”
“你那些臭脸净摆给我看了是不?刚陈崇他爸那么猥琐,我看你挺礼貌,还笑呢?”
林深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你。”
“你瞧瞧,又横起来了。”
陆憬煞有介事地掰起手指,“哦,还不止徐竟遥,你对周归帆,江添,陈星恒,林栀子都挺好的,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养鱼呢。”
“陆憬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林深听不下去,拧起眉,转头就走。
“哟,乖乖女还会说脏话呢。”似笑非笑的声线从身后飘来。
林深握紧拳头,恶狠狠吐了口气,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陆憬沉沉地在原地站了两秒,而后长腿一迈,追了上去。
他紧紧掐住她的肩膀,无法抗拒的力道,将她硬生生掰向他。
林深又气又屈辱,偏偏小鸡一般的力气,抵抗不了他半分。
表达不满的方式,只有扭过头不看他。
陆憬看着她只觉得可爱极了,嚣张的气焰全灭。
柳若南说的对,他是不懂怎么爱人。
那些他从小到大以为是喜欢和爱的情感,还不是都在几年前撕碎了假面,赤裸裸地丢在他面前,嘲笑他有多愚蠢。
所以你看啊,爱不爱的,挂在嘴边算什么。
还是那颗心最诚实。
他原本想欺负她,看她委屈巴巴地哭,让她长长记性,知道以后遇到烂人就应该躲开。
或者,选择依赖他。
结果却真把人整怒了,活像个河豚似的,更惹人怜爱了,怎么办。
那就,还是别惹她生气了。
是他的心告诉他的。
陆憬语气软下来,薄唇弯起轻浅的弧度,凑在她耳边故意暧昧道:“我们这是,吵架了?”
随即,一串爽朗的笑声从眼前人的胸腔溢出。
近在咫尺,林深看着他笑到颤动的胸腔,气得拳头握得死紧。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软硬都不吃。
她不论给出什么反应,好像都只会让他更兴奋。
变态么这不是?
没等她再蓄力挣脱,陆憬已经放开了钳制着她肩膀的双手。
他心情颇好地摆了摆手:“快回去上课吧,好学生。”
林深后槽牙差点咬碎,扭头就走,步子踩得极重。
脚下每一步,她都在心里想象成踩在陆憬的头上,才觉得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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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过后,不知道周琦在台上作了什么大胆发言。
那些本就门第高贵、孩子成绩优异的家长们出尽了风头。
相反,周归帆他们似是成了笑柄。
周归帆的妈妈卢女士那天回到家,破天荒的,脸色阴沉如水。
她一进门就脱下高跟鞋,狠狠地朝横躺在沙发上的儿子身上扔了过去。
鞋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地砸在周归帆的大腿上。
一阵杀猪般的叫声传来。
“你丫的再给你老娘丢脸试试?全年段1100个人你给我考1098?你都不知道丁觉她妈看我那眼神!”
卢女士的声音尖锐,蕴着盛怒。
周归安狗腿似的弯腰曲背跑到她身边,赔着笑脸说:“您别动怒呀,这不后头还有俩么。”
“好意思说?后面俩压根没考!”卢女士气得拿起手上的爱马仕鳄鱼皮包就往他背上抡。
“丁觉跟我也就半斤八两吧!有啥好笑我的!”周归帆不服气地伸着脖子为自己鸣冤。
卢女士手起掌落,一记重重的耳刮子落在他的后脖颈上。
“哎,跟你说正事儿,听你们班主任说你同桌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还考了年级第一?”
周归帆懒洋洋地躺回沙发,背挨上舒适的真皮靠垫,打游戏的动作不停。
闻言,他敷衍回道:“嗯。”
“签到的时候我看了,那小姑娘相貌生的是真俊,打听过什么来头吗?爸妈干什么的?”
卢女士款款走过来,在沙发另一侧坐下,气质仪态俱佳。
北遥有点头脸的人物她多少都接触过。
姓林,空降北遥,能把女儿塞进从不接纳转学生的云程,却又和那些资助生家长一样没来参加家长会。
什么样的人物,她属实想不到。
“妈,差不多得了啊,还调查起人家户口来了?又不是你儿媳妇,你管那么多。”周归帆没皮没脸地来了一句。
“嘿你小子,妈跟你说正事儿呢,能不能正经点?”卢女士看着自己儿子十几岁的人了,还跟小学生似的,气不打一处来。
“呵,还儿媳妇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小孩能看上你?不撒泡尿先照照自己?”她一脸鄙夷地从鼻腔里哼出几个音儿。
哪儿有这么说自己亲儿子的周归帆怨念地瘪嘴看了眼卢女士,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
“林妹林深是杭城人,听添子说她爸是这个她跟着她爸过来的。”他用手在头上比了个帽子的动作。
卢女士咋舌不已,难怪。
她心下一沉,心里弯弯绕绕。
但看着不成器的儿子,做再多打算都不顶用,只能咽下。
她轻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道:“妈也不指望你现在能帮家里什么忙,但能不能起码跟你同桌儿学学,读两句书?”
“不然以后真成了个草包,你看你爸还敢不敢放心把家里的生意交给你!”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周归帆一如既往地左耳进右耳出。
卢女士突然狡黠一笑,拨弄着豆蔻色的指甲:“听你们周老师说,再有两个月就期中考了。你到时候要是还考不过你那几个狐朋狗友…”
她故意停顿了几秒,周归帆打游戏的动作不由得停下,机械地转过头看向卢女士。
“每个月的零花钱就减半,说到做到。”
卢女士轻飘飘地丢下一句,扭着婀娜的腰肢,往楼上走去。
身后传来一阵哀戚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