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弯腰看了眼自己的解题过程,脆声开口道:“a的电子式应该是h-而不是+。”
“b错在hbf4的酸性应该是强于hf,hf是弱酸。”
“c错在bf3的空间结构不是三角锥形,而是平面正三角形。”
“卧槽,牛逼!” 班里顿时哗然。
林深的声音澄澈,讲题思路清晰明了。
如溪流淙淙穿过山谷般清脆悦耳,配上姣好容颜,更是加成。
周归帆枕着手臂仰头看她,视线划过那截纤细的脖颈,直至雪白小巧的下巴。
陈星恒和江添玩手机的动作一顿,齐齐转过头,一脸惊讶地看向林深。
虽然她说的什么他们一个字都听不懂,但是能把蔡峰整沉默的人一定有两把刷子。
蔡峰淡定地拍了拍讲台:“都安静点,这题你们难道都会吗?那个同学你先坐下。”
林深立刻听话坐下,指腹摩挲着手心的细汗。
她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叫苦不迭。
自从转来北遥,天天被点名,这谁顶得住。
周归帆玩味地笑了笑,凑过来说:“林妹妹你真牛逼坏了,我从来没见过让周魔头和蔡峰都满意的人,周某佩服。”
林深唇线一抿,不着痕迹地往外侧靠了靠,拉开两人的距离:“谢谢,那你今天见到了。”
周归帆最喜欢林深这股大大方方不矫情的劲,他又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嘟囔起来:
“林妹妹,你努把力,月考把徐竟遥那小子拉下来!我看他不爽很久了,每次看我的眼神跟看垃圾一样。”
他说完还瞟了一眼左前方,翻了个白眼。
林深捏着笔的手一顿,草稿纸上划出去几厘米黑线,这个名字好像哪里听过。
她难得接话茬:“谁是徐竟遥?”
周归帆没想到她会感兴趣,果然好学生只关心好学生。
他玩消消乐的手一顿,傲娇地冷哼一声:“我选择性眼瞎,认不得土鳖。”
林深无奈摇头,转回头继续听课。
她只是随口一问,倒是也并没有那么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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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课下课后是大课间。
前两天雷阵雨不断,操场到处都是积水,学校取消了早操。
高中课业紧迫,上下两节课的老师各占几分钟,一个珍贵的大课间也就过去了。
今天的烈日早早当空,阳光迅速将大地烘干。
下课铃打到一半,广播里响起了运动员进行曲,校园内顿时响起兴奋的欢呼声,仿佛高猿长啸。
学生们一个个都憋坏了,在教室里躁动不安。
蔡峰早就做好了拖堂的准备,充耳不闻下课铃声。
陈星恒将手臂举得高高的:“蔡老师,这音乐都响了,咱们再爱听您的化学课,也不能不去做早操啊,您说是不?扣班级分儿可咋整啊。”
蔡峰瞪了他一眼,但也束手无策,只能收拾起东西走下讲台:“给你显得,就这种事上积极是吧。”
陈星恒摊手吐舌,毫不在意,没脸没皮惯了。
班里人看向他的眼神难得炽热,仿佛在看救世主。
林深还是第一次来新学校操场。
她个子小,被周琦拎到第一排,后面正好排着苏阮,集合时两人窸窣说起小话。
音乐一响,林深才发现北遥的广播体操跟杭城的版本不一样。
她难得慌乱,只能瞟向身边人的动作,笨拙地跟着做。
站在主席台下的陆憬正吊儿郎当地斜靠着墙,双手抱臂,目光散漫地扫视着草坪上那一片乌泱泱的红白海洋。
视线没过几分钟就精准定格在了那个白到发光的瘦小身影上。
倒不是因为她美得多么突出,而是只有她转体运动转了反方向,差点和旁边的女生亲上。
陆憬噗嗤笑了出来。
蠢死了。
“还笑?检讨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吗?真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人!”一旁教导主任那浑厚的声线灌入陆憬的耳朵。
他用手指掏了下右耳,顶着张青紫色交织的俊脸,嬉皮笑脸地回了句:“孟主任您也不能剥夺我笑的权利啊,太霸道了吧。”
教导主任看见陆憬这批人就头疼,爱惹事,还管不动。
昨天门卫气冲冲地跑来跟他举报说小巷有人斗殴,好家伙,他一看,又是他们。
早操结束,各班正打算按序回教室,却被台上话筒传来的声音打断。
“各位同学老师请留在原地,今天我们还有一场国旗下讲话,主题是反对校园暴力。先有请高二一班的徐竟遥同学发言。”
掌声稀稀拉拉。
没几个人对这种老生常谈的程式化演讲感兴趣。
林深跟着象征性鼓了几下掌,听到熟悉的名字,努力眯起眼看清台上的身影。
徐竟遥其实和周归帆嘴里的土鳖一点都不沾边,反而清俊帅气。
他的面庞白皙,五官立体,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的方框眼镜,沉稳含蓄,只是给人几分冷傲疏离的气质。
让她朦胧间竟幻视成杭城那位
林深的心跳又乱了几拍,她低头看向自己袖口夹着的手抄生词小本默读:“acire,acire”
五分钟过去了还停留在acire,林深认命地放下小本子,目光飘向脚边的一小朵嫩粉色风雨兰。
鞋尖轻碰,花枝轻颤,看似娇柔,根茎却不移分毫。
隔壁班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议论声。
“你还别说,隔壁班那个年级第一我平时没注意,今儿一看,长得真挺帅的。”林深同排的女生和身旁另一个女生小声八卦起来。
“那我还是觉得陆憬更帅。你瞅瞅,就算他站没站样儿,脸上挂彩,都帅得轻轻松松。”那个女生一脸不理解。
“你是不是疯了?陆憬什么人品你不知道?你看老孟把他和徐竟遥放一起,肯定一个正面教材一个反面教材啊!”
“哎呀,我不就随口一说嘛,你咋急眼了!谁会真和他扯上关系啊!再说,他不刚甩了柳若南吗?”
“什么?柳若南和他分了?展开说说”
林深一愣,原来他就是何惜凡口中的那个傻x?
脑海里突然回放起那句“因为她不会换气。”
她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这男的真是
没成想她的白眼正好被本来就在打量她的陆憬捕捉到。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深心头一跳,一阵尴尬。
她立刻低下头,假装忙碌地又从袖口扯出单词本。
手指不自觉地在书页上蜷缩起来,耳根微微发热。
陆憬眯起眼,鼻尖呼出的气息粗重,双拳握紧又松开。
他没看错的话,她刚刚,对他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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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晴朗,万物肆意生长。我们会成为奔腾不息的滔滔江水,也会是高悬夜空的启明星。”
“黑夜只是点缀,泥沙只配踩在脚下。请勇敢地同过去告别,与沉默抗争,与霸凌抗争,向未来致敬,向光明致敬。”
“我的发言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台上清瘦颀长的男生走到一旁,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往台下走去,刚好与准备上来做检讨的陆憬迎面遇上。
两人漠然地对视了一眼,擦身而过。
掌声漫天彻地。
林深和在场的很多人一样,多少都被徐竟遥打动着。
他的发言赤诚热烈,像是经历过苦难,而后涅槃,又像贫瘠的泥沙里硬生生开出花。
她凝着他的身影,循着视线看见了那个她刚知道名字的混子。
两人的身型相差太过悬殊,活像是古时的屠夫和文弱书生。
林深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从台下看过去,徐竟遥浸泡在灼灼阳光下,陆憬倚在阴影里难辨神色,一明一暗,对比鲜明。
苏阮的眼眶和掌心也一同赤红。
“黑夜只是点缀,泥沙只配踩在脚下。”
那么草芥如她,也配拥有光明的未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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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苏阮和林深回到母校看望老师。
结束后,两人漫步在操场上,夕阳的余晖洒在她们身上。
苏阮倏尔歪头问她:“小满,你还记得徐竟遥那次演讲吗?”
林深脚步一顿,声线飘渺:“当然。”
苏阮的目光温柔地飘向主席台,又湿了眼眶。
她在想,如果有时光机,她想告诉十六岁的自己:
感谢你一路无畏地、坚定地向前走,十年后的你真的成为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大人。
我为你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