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文人还是武夫,行走世间,都是用实力说话。
在我亮出境界的那一刻,七位族长齐齐噤声。
“程大人原来是入境文人,早说呀!哈哈!”成誉圆滑说完,低头回坐,兀自抿起茶来,不再说话了。
正在厮打的王世飞三人,则对我尴尬笑笑,也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各自位置上。
“各位,原头火烧静兀兀,野雉畏鹰出复没。”我昂首而立,拱手抱拳道,“如今江锋新胜,曲州北方诸郡成其囊中之物,以其狼子野心,整军后必然南下统一曲州。诸位大人蜗居曲南十几载,不见兴盛,南方又有柳州联盟虎视眈眈,无处可去。此时可谓前有大火,后有雄鹰,你们家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难道还要在这里窝里斗么?”
座上七人听闻,知道大事来矣,不禁精神一凛,纷纷向我投来目光。
拉拉扯扯,磨磨唧唧,老船夫的茶水,已经煮了第二壶。
我昂首站在船舱门口,沉声说道,“奉陛下口谕。”
七人纷纷离席,整理衣冠,伏地叩首说道,“微臣,领诏。”
我肃穆而立,庄严诵道,“陛下口谕:朕自即位以来,重划九州、休整两渠、整合行伍、依法治国,天下安定,国也日昌。然则,今有曲州江氏,侵擅国权、恣心极乱,官以族迁、政刑谬误,此乱臣贼子,人人见之可诛之。曲州八大世族素来忠性蒸蒸,累有有高世之才,今
着淮南郡守程淳,代朕委以重任,望诸族心怀国之大者、矢志国之重器,同心齐力,匡扶大义。”
我气势昂扬地将陛下口诏一字不落地诵出,七颗叩在地上的人头,颤抖不止,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可我等了好一会儿,那七颗人头却从颤抖变成了静止。
这与我想象的出入很大。
我原以为,只要陛下口诏一出,七大世族必然闻令而动,听我差遣,可现在看样子,七大家族的族长,并不打算就这样服从我的号令。
来不及思考原因,我冷下声音,“诸位,尔等想要抗旨么?”
七人战战兢兢起身,一个个回座,寂寞不语。
我抬眼望去,七个人,惶急、狂喜、凶狠、激越、恶毒、入神、怨恨、期寄、痛楚、恼怒,种种人世间应有之表情,尽集于眉目唇鼻之间,看得我不明所以。
思来想去,我还是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几人听诏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应诏,又为何会露出如此表情。
曾经,吕相说我‘机灵有余、洞察稍缺’,今日看来,吕相所言非虚。
我凝视着众人,眼睛逐渐模糊,儿时落下的病根儿让我看一段时间物体便要歇一歇眼睛,现在,这老毛病,又犯了。
我本就不擅长揣测人心,这眼睛又耽误了事儿,真是下雨偏逢屋漏,倒霉透了。
可是,时不我待啊!今天这局面,就是一双眸子从此尽瞎,也得把这七个人收入囊中,不然,我有何颜
面再见天子?
踌躇半刻,我心中定计:不能顺着他们的心思走,得按照我的意思来!
于是,我索性背对众人,朗声说道,“当年,陛下迫于无奈,削了八族的爵位,各位可有怨言啊?江锋制霸曲州,专横跋扈,八大世族有今日之结局,全拜此贼所赐,各位可有怨气啊?”
我将耳朵竖得老高,听得身后虽然无声,却传来细细碎碎的动静,想必是七人在相互眼神交换,我心中一喜,沉声说道,“今日,本郡守之所以唤诸君,诸君应知圣意,若若诸君再次合力,各举其威,襄助陛下平定曲州江贼,陛下允诺,事成之后,还封地、赐伯爵,准七大世族重回故土、取荒地营田!”
身后的声音倏然消失,我猜测,几人应该是动了心思。
我轻轻感叹,大义凛然地道,“这不仅是为了天下,更是为了你们的家族啊!”
成誉紧接着传出声音,问道,“程郡守,我等在淮南过的如鱼得水,您这此话何来?”
我笑了笑。
第一条鱼,上钩了!
船舱内静谧的可怕,除了炭火不时发出滋滋声音,别无他响。
我长出了口气,悠悠说道,“一个月前,江锋屠尽赵氏一族妇幼,这个事儿不需要本郡守细说了吧?如今,江锋正在积极整军备战,待太昊城牧兵、方谷军、真定武备军、雍奴水军四军整军完毕,最晚收秋、最早今春,江锋必定挥军南下,攻
略南方五郡,而挥军南下的目地,不需要本郡守细说了吧?”
我仍旧背对七人,朗声道,“江锋若举兵南下,淮安、简古、许昌、邯郸、淮南五郡除了郡兵,一无所有,绝对无法抵挡江锋的百战兵锋。届时,你七大家族该如何自处啊?难道要投敌不成么?”
安静了片刻,成誉忽然哈哈大笑,“投入江州牧麾下,也不是不行!毕竟,对抗江峰的胜算,不大!”
我猛然愣住,转身死死地瞪着那道模糊的身影。
我后知后觉,终于明白他们为何听诏后表情复杂,原来,八大世族早已被当年一战彻彻底底被吓破了胆!再没了风骨与傲骨。
思毕,我心中暗自懊悔:如能早些探查七家心理动态,成誉也不会在这里大言不惭了。我果然不擅长洞察人心,吕相诚不欺我啊!
“程郡守,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几位族长不敢说的话,我便一并说了。”成誉口中发出了啧茶声,旋即说道,“自当年一败,陈氏族灭,七大世族早已不再同气连枝,陛下和程郡守若还期寄七大世族组成同盟,继而对抗江锋,我看,还是省省心吧!哼哼!还有,前几日,宫中传出秘密消息,陛下的特使已经持诏书王服星夜驰往太昊城,江锋即将问鼎曲州王,程郡守所谓的陛下口谕,怕是自己杜撰的吧?如此做,难不成是要助江锋灭了我七大世族,你自己反倒给江锋纳了一
份投名状不成?”
其余族长纷纷交头接耳,我顿时从主动陷入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