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对局,自引天地气象。
葵老凌空凝滞,密密麻麻的葵叶纠缠在锄把和锄头上,幽幽泛绿,凶烈的气息流转整个飞羽铩虎铲,配上刚猛的劲道,大有力劈华山之势。
这一下要是砸到方才的应成身上,估计这位华兴大少爷的坟头草,都得长出半尺多高了!
直到葵老一声怒喝入耳,苏御方才回过神来,白头一扬,张口便骂,“唉?老不死的!你搞偷袭是吧?你趁人之危是吧?”
明明是苏御自己糊里糊涂,却埋怨起别人,葵老顿时欲哭无泪,那张褶子遍布的老脸在半空中憋得通红,刚想说一句“放屁”,怎奈“放”字刚刚脱口,他凝空聚力的能量已经到达了顶点,身形已经以腰带手,抡了大半圈飞羽铩虎铲,向苏御迅猛地砸了下去。
苏御倒是不慌不忙,他呵呵一笑,右手快速一划,腰间那卷标刻《孟子》二字的竹简迅速展开,苏御近站,脸都快贴到了简上,认真地道,“见者易,学者难,这么多年,学东西都学杂了!老夫看看哈,孟夫子他老人家都说过哪些名言!哦?这句不错!葵老儿,送你!”
“走你!”
苏御动心起念,右手在竹简上指指点点,又怭怭一勾竹简上刻印的‘杯水车薪’四个字,伴着淡蓝色光晕,四个字立刻从竹简上喷薄而出,玄奇地依次排列在飞羽铩虎铲劈砸路线之上。
应成大惊失色,“夏老大,这,夏老大!”
夏晴不耐道,“观看高人对招,最能砥砺武道,闭嘴,仔细瞧着。”
两人话音刚落,字锄已经相交,“杯”字横亘在前,首当其冲,成为葵老攻来的第一道防线,蓝绿两道气机相冲,苏御凝成的蓝色“杯”字被葵老势大力沉的飞羽铩虎铲触即消失,幽蓝的“水”字紧跟而上,也并没有阻止葵老的攻势。
仅仅三个呼吸,飞羽铩虎铲已欺近苏御两尺之地,攻势依旧凌厉,力道却似乎少了几分。
看来,“杯水”两个气机凝成的大字,无形之中梗阻了葵老的一些攻击。
苏御神色轻佻、长身微躬、俏面流转、玉兰步韵,“呲溜”一声抽掉了竹卷,夹到左胳肢窝,闪电般的跑到了那只傻狍子旁,嘴角上扬,笑呵呵地地看着如陨石般砸落得葵老。
没过三息,“车薪”两字也消失殆尽,‘轰’地一声,飞羽铩虎铲在地上,轰然砸出了一个硕大深坑,让人怦然一惊。
葵老立锄在侧,心满意足地看着苏御,傲然道,“老东西,跑了?怕了?也好,一把年纪了,当知江湖险恶,学学你身边这头畜生,把你的头插回你的贤达学宫里,风不吹、雨不淋,多好!哈哈哈!”
“呵呵,泥腿子就是肤浅。孟夫子一书洋洋三万字,自然没必要在‘杯水车薪’这几个字上斤斤计较,你说是不是?哈哈哈!”苏御容光焕发,丝毫没有怯战之意,他笑呵呵地嘲讽葵老道,“本夫子还有三万字,你这胆大无脑的老头儿,可还有三万锄子?”
嘴上不得劲儿的葵老气急败坏,抡起飞羽铩虎铲,指着苏御骂道,“老穷酸,最讨厌你们儒家的千字言,字字大话字字空,没一句是有用的。”
听到‘千字言’三个字,站在一旁的夏晴,嘴唇抽搐了一下,低声为刘懿和应成解释道,“儒家‘千子言’,是一种将体内气机烙印在特制的书简内,在战斗时以文字作为进攻手段的玄奇功法,也是儒家秘不外传的独门功法之一。”
应成对江湖隐事十分兴致使然,赶忙问道,“夏老大,‘千字言’有何神奇之处?”
夏晴短平快地道,“一字一形,千字成文,‘千字言’的玄妙之处,在于字与字的组合,竹简中的字按照主人心意,组合成不同的词语或成语,主任只要动心起念,词语和成语自然会展现出不同的姿态对付敌人。比如进攻,这两个字施展在对手面前,攻击力就会强一些。”
应成惊讶道,“这么神?”
夏晴眯眼道,“这种功法,极为省事省力,可以让使用者有更多的精力来观察场中动向,继而开展有效进攻。像苏宫主这种级别的高手,唤出‘江河’二字,恐怕真的会引得滔滔江水向东流呢。”
说到这里,夏晴没有再去理会兴高采烈的应成,若有所思地看着刘懿,“大汉帝国亿兆子民,天才比比皆是,可身负气运者,却凤毛麟角,若身负气运者白白浪费气运,那可真是,上对不起苍天,下对不起沃土啊!”
夏晴的语种之意十分明了,仍是在规劝刘懿,莫要辜负了天赐的官运。
可自始至终,刘懿都没有说话,只低沉地看着场中两人。
就在葵老和苏御斗嘴之际,驻扎山下的李二牛听到动静,火急火燎带人赶了上来,刚刚发生的玄妙一幕,正巧被其看见,李二牛吞了一口唾沫,一脸羡慕地道,“妈呀!我将来若能成此手段,还立志做什么大将军啊!必须做个山大王啊!”
匆忙赶往下山叫人的王大力和随往的杨柳见此,则屏气凝吸,观之以神,希望观之以学、观之以悟,籍此增益武道。
松林中也有一些躁动不安的气息,神仙打架,躲在暗处的斥虎死士们自然想一睹风采,纷纷露出了‘马脚’。
随着围观之人越来越多,葵老自恨嘴上功夫不行,有些挂不住面儿,遂自收缠在兵器上的葵叶,将飞羽铩虎铲立在一旁,站姿挺拔,傲然道,“苏御,你少在这啰里啰嗦,有没有,行不行,你试试就知道了!老农我打你这个臭读书的,根本用不上兵器,一只手,就够啦!”
一个儒家大贤,一个农家魁首,一个玉树临风,一个黄牙破衫,对峙在老君像左右,袖袍无风自动。
李延风嘴一撅,悄悄在寒李身后露出了半个身子,“两位前辈,冒昧插个嘴,一会谁把砸碎地砖的钱,结一下?”
严肃的气氛,被骤然打破。
两人异口同声,“滚蛋,没钱!”
呢喃春燕,静谧春风。
苏御和葵老这么一折腾,午时已到,苏御摸着狍子腚上白毛,气定神闲的看着书,葵老优哉游哉的躺在地上,望着碧空万里。
俩人互不干扰,这样的状态,已经僵持了小半个时辰,除了最初两人互相换了一招,现在几乎一点儿对攻的意思都没有。
刘懿有些不耐,站在寒李身侧,小声问着寒李,“寒李大侠,这俩老爷子,还能不能打了?”
“两人外松内紧,正汇聚心念,准备全力一击。快了!快了!”
说来也怪,寒李的目光始终未在场中,而在刘懿身上,似乎若有所想。
哎?事不经说,刘懿这边刚刚念叨完,那边就有了动静,只见葵老翻了翻身,斜眼看着孤芳自赏的苏御,苏御透过竹简缝隙,亦瞧着卧地养身的葵老。
葵老扣了扣鼻子,一块黑黝黝的鼻屎,被其硬生生挖到了手上,随后,他将鼻屎揉成小球,嘿嘿坏笑,“臭读书的,一路颠簸,累不累?送”
苏御神采飞扬,笑问,“你说呢?臭泥腿子。”
葵老出奇地没有气恼,反而笑道,“你一粒人间真情丹,你可要好好珍惜。嘿!嘿嘿!”
说罢,葵老单眼瞄准,瞅准了苏御停身的位置,手指一弹,鼻屎随力而走,被风怭怭一带,偏了一些,落到了苏御的左脸蛋上,苏老爷子白而饱满的脸上,顿时多了一点黑黄。
扑哧!哈哈哈!
素来直率的乔妙卿率先纵声大笑了起来,随后是刘懿、应成、李二牛、公孙浩瑾和憨憨的李延风,杨柳、王大力、夏晴似笑非笑、不敢大笑,连寒李都用轻轻地咳嗽,掩盖住了自己的笑意。
儒家重仪表端庄、儒冠儒服,苏御从小又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俊后生,极重风度仪容。
葵老这一下子,可是捅了马蜂窝喽,顿时让苏御骤然大怒。
苏御暴跳如雷,指着葵老的鼻子,破口大骂道,“臭泥腿子,早看你虽分五谷,却不识天意,你大哥修行数年难得羽化,你农家几百年未出圣人,皆农家本计之罪。呸!活该!”
没等葵老回话,只见苏御将手中古朴长简猛然一横,《孟子》一书蓝光大盛,这位儒家大贤须发倒竖,寒光凛凛,对葵老怒极而斥,“海里的王八、水里的鳖,今天,咱俩只能爬出去一个!”
好家伙!苏御气急之下,连自己都给一并骂了!
这老头狠拍狍臀,借助微弱的劲力,身形扶摇直上,精准落于老君像上,口中念念有词,心念涌动之下,一句‘吾知言,吾善养吾浩然之气’脱口,周身气机疯狂流转,竹简万字齐出,或成一句,或成一词,或成一字,播撒天际,随后缭绕在苏御周围,每个字上的蓝光若隐若现,宛若满天星辰。
衬苏御于半空,仿若人间书圣。
千字言里有千字,贤达学宫有贤达。
刘懿诸小,都被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