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气了一宿的姜琼月顶着两个老大的黑眼圈翻身上马,跟在北戎人的队伍中间,架着月影狂奔。
路上她萌生了无数次想要直接背刺了这畜生的想法,但都为了姜家忍住了。
终于到了央北边境,老远就看到央朝的兵士整齐地排列。
阵前几匹高头大马上,坐着的就是信国公和他的几个儿子。
令姜琼月意外的是,原本应该在前线的谢吟竟然也在队伍之中。
他身穿着一袭简单的青色长衫,衣摆随风轻轻地摆动,书生意气和从容不迫相交织,气势丝毫不逊色旁边身经百战的信国公姜烨。
等待几人走近,姜烨和谢吟催马上前。
耶律桀略微颔首,算是对交战多年敌手的尊重。
“战场一别,老将军无恙啊?”
他学着央朝人的语气说道。
姜烨也没穿战甲,此时一身戎服,也拱了拱手道。
“承蒙狼帅惦记,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再挺个十年二十年。”
意思是有他在,你耶律桀别想跨过北境这条边线。
耶律桀跟姜家打了十几年,怎么会听不懂姜烨的言外之意。
他讪讪地笑道:“贵千金似乎是在北戎迷了路,为表诚意,我将人送回来了。”
说着,他看了队伍后面一眼。
姜琼月会意地驾马走上前来。
却在快要接近耶律桀的时候,被狼卫用刀架住脖子。
姜怀孝立刻高声叫道。
“耶律桀你做什么!敢伤小七一根汗毛我跟你拼命!你”
“老二。”
姜烨打断他的话。
“不可造次。”
“可是爹他”
姜怀孝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姜烨凌厉的目光制止,负气地甩了甩马鞭。
耶律桀这时也示意狼卫收起武器,他伸出手,姜琼月满不乐意地将手里的缰绳递给他。
“你们在这等着。”
说罢夹了夹马腹,牵着姜琼月的月影慢慢靠近众人。
等两人来到近前,姜烨又道。
“放了小女,老夫与你引路。”
耶律桀拒绝:“出于安全考虑,我觉得还是让令千金陪我去一趟的好。”
“你别得寸进尺!”
姜怀忠也说。
“如今两国交战,我父同意让你一个敌对多年的敌军将领过境祭拜,已经是仁至义尽,快放了我妹妹,你想要人质,我来替她。”
耶律桀扬起胡子拉碴的下巴看他。
“既然是人质,我会挑一个身材魁梧又能征善战的男人么?”
“你!”
姜怀忠气急。
但听姜琼月说道。
“爹,大哥二哥,我没事,跟他走一趟也无妨。”
耶律桀笑道。
“还是贵千金善解人意。”
正在双方意见将要达成一致的时候,谢吟开口。
“如狼帅忌惮姜家男儿武功高强,那多带在下一个,总可以吧。”
说着他看了看姜琼月。
“内子胆小,我想在路上陪她。”
她还胆小?就差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耶律桀怀疑地看向谢吟,不过话语出口,询问得却是另外一件事。
“内子?”
谢吟笑的清风霁月。
“姜家女儿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自然是内子。”
姜烨和姜家兄弟倒是也收到姜琼月的家书,听她说起此事。
只是谢吟也是今早刚风尘仆仆地来到北境,几人还没来得及坐下来详谈,他怎么就先先斩后奏了。
不过知道他也是出于对女儿安危的考虑,姜烨在耶律桀怀疑的目光投过来时,也默认了下来。
“如此也好。”
他转头对耶律桀道:“若是狼帅连这样一个文弱的读书人都害怕的话,那今日就请回吧。”
“本帅怕他?”
耶律桀“哈哈”大笑。
他回头在姜琼月耳边轻声揶揄。
“怪不得怎么都不让我碰,原来是喜欢这样的小白脸。”
姜琼月挑挑眉不说话。
她不跟禽兽计较。
半晌耶律桀应允。
“可以,只要他能跟上本帅的步伐就行。”
姜烨叫身后的士兵让开道路,三匹马好像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耶律桀对这片的路很熟,一手策马,一手拉着月影的缰绳,不一会儿就狂奔好几里路。
月影似乎也不满被强硬地扯着,几次甩头抗议。
姜琼月伏在她背上,拍拍她的脖子安抚,这才没被甩下,安安稳稳地到了目的地。
十几年前的村落已经荒废,昔日的炊烟早已散尽,留下的只是断壁残垣和无尽的寂静。
三人穿村而过,在后山脚下的小土坡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坟茔。
坟头的野草长得比人还高,覆盖了墓碑上曾经清晰的名字,岁月的侵蚀让碑文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风中偶尔传来的低语,似乎在诉说着逝者的往事。
那坟茔前已经摆好了香烛、贡品还有一篮子纸钱。
耶律桀扔下缰绳翻身下马,几步来到了近前。
拨开野草,手指摩挲着冰冷的墓碑,他慢慢蹲下身子。
“阿妈,我回来看你了。”
姜琼月坐的僵硬,也想下马活动活动。
低头就发现谢吟已经朝自己伸出手。
“不用,我自己可以。”
姜琼月道,示意他闪开就可以。
但是谢吟固执地摊着手,目光紧紧盯着耶律桀的方向,用沉默回答了一切。
没办法,姜琼月只能把手伸过去。
将握未握之际,谢吟反手拽住她的手腕,将人从马上直接扯进自己怀里。
突然失去重心,姜琼月只能用手攀住他的肩膀。
他的手很凉,却比不上此时的态度冷若冰霜。
姜琼月见他没有放自己下来的意思,尴尬地开口。
“咳咳,那个你怎么过来了?跟日达木基的那边谈妥了?”
谢吟睨了她一眼。
“我要是再不来,北戎是不是就要多一位能征善战的皇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