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琼月幽幽叹气。
其实早在父亲受国公封号之后,皇族就已经开始对姜家有所忌惮。
只不过这种情况在成帝登基之后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
父亲姜烨并无心权势地位,他甚至不积极给几个哥哥娶亲,也一直没有立世子的意愿,是做好了与几个儿子一起战死北境的准备的。
可惜皇帝还是不肯放过姜家。
姜琼月没有能力改变形势,改变朝堂,只能改变自己以寻求内心的平衡。
她想了想开口道。
“如果非去不可,那我同你一起。”
姜琼月覆上揽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
“反正我只是京卫使司一个小官,就是一纸调令的事。”
“不可。”
谢吟收紧手。
“你既然知道在黄章手下任职受限,又怎么能傻到自投罗网,万一我不幸受制于人,外面岂不是连一个能救一把的人都没有了?”
“可是”
姜琼月还想再说什么,被谢吟轻轻咬在颈侧,打断了后面的话语。
“而且你来的时候没看到外面的守卫?皇帝名义上是在我离京之际保护内宅不受侵扰,其实是控制和软禁我的家人,所幸我们还未成婚,不然你也逃不掉。”
姜琼月恍然。
她咬了咬嘴唇道。
“我和你母亲,都是当今皇帝的人质,是吗?”
他没回答,算是默认了这一切。
半晌,谢吟拥着姜琼月的手更紧了些。
“不过机会总是与挑战并存的”
他说着,将人的身子扳过来,正面朝着自己。
“人我还没有娶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等我回来。”
——
不是所有离别都有号角相送和盛情挽留。
谢吟在第三天就先一步启程了,在姜琼月的一再坚持下,身边只带了何景初。
黄章以兵力不足为由,向成帝请示让谢吟去调派宛城五万精兵,然后再去西北边境同大军汇合。
而且又以姜琼月曾经十日间率兵马往来西京前线为例,让谢吟点兵之后,也在十日内,率大军赶往西羌战场。
虽然这西羌边境与宛城距离只有几百里,但算上谢吟从盛京出发的时间,就紧迫了很多。
可成帝竟然同意了这个荒唐的建议。
并授意军中一切大小事务,为将者可自行处置,不用事事回传盛京。
这就相当于给了黄章生杀予夺的大权,谢吟但凡有一个不小心,就会人头落地。
而黄章只需要奏疏一封,讲明事情的原由,就可以免受惩罚。
接到成帝口谕的那一刻,黄章得意非常,甚至临行的前一天,还在跟狐朋狗友吃酒耍钱。
被下朝回来的兵部尚书黄峥撞见,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赶走了舞姬和乐师,黄尚书对这个儿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怒骂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放肆行乐,西羌虽比不得北戎凶悍,但这次对阵的日达木基,也是有名的虎狼之帅,麾下都是能征善战的勇士,若此番出征有个闪失,我看你拿什么跟陛下交代!”
黄章还犹在梦中,他将一封未署名的信笺放在烛火上点燃,转而又扔进了一旁的水盆中。
“爹你真是越活越糊涂了,你以为这次陛下让儿子出征要对付的是西羌?呵呵,大错特错!”
他一边说,一边端起个酒盏递到黄峥面前,碰了碰才道。
“陛下是想借儿子的手,除掉一个人”
半杯黄汤下肚,黄峥一把夺过他的酒盏。
“你是说谢吟?”
黄章意犹未尽,有些不耐烦。
“除了他还能有谁”
老尚书思虑片刻,也觉得颇有道理。
朝上传闻谢吟德行有亏,还在侯府的时候就做过给兄长戴绿帽子的事,甚至和当今皇帝抢女人,为后者所不满。
但领兵出征同样不是儿戏,成帝即便有想要除掉谢吟的心思,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让十几万大军陪着过家家,也是要同西羌决一死战的。
最后黄尚书还是提醒道。
“陛下的全权处置之权也不是只给了你,谢吟作为随军参将,也有同等职权,你还是要小心为上,不要让他钻了空子。”
黄章不屑一顾道:“他还敢对儿子下手不成?借他几个胆子!”
说着他将虎符摆了出来,继续对黄峥道。
“这是咱家的军队,不是他姜家黑武士,我看谁能翻出天去!”
“你给我闭嘴!什么咱家的军队,你不要命了!”
黄峥赶紧捂住他的嘴。
“我看你是马尿喝太多,喝进脑子里了,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领的都是我大央的士兵,归顺的是当今天子。”
他说着叫来的下人吩咐道。
“好好给他醒醒酒。”
说罢就甩袖离去。
黄章“呵呵”笑道,不知是酒意放大了他的野心,还是早有替代他爹成为一家之主的打算。
或许还不仅仅只有这些。
他拿起佩剑出鞘,剑锋对准已经走远的黄峥后心。
“爹你老了,咱们黄家以后还是得靠我”
谢吟带着何景初星夜兼程赶到宛城,却并没有着急点兵出发。
他让何景初将当时姜琼月带兵赶来的路线,攻城的方式做了仔细讲解,甚至每日都到她一脚踢到城门楼上的那支断剑下注目观瞧,整整三天都没有出发。
眼看着越来越接近约定的期限,何景初坐不住了。
这日他找到谢吟,后者还沏了一壶香茗,优哉游哉地坐在府衙后院看书。
情急之下,何景初一把夺过谢吟手里书卷,语气焦灼地问道。
“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大军什么时候开拔?”
谢吟慢理了理衣襟。
“急什么。”
何景初都快急疯了。
“谢参军该不会忘了,陛下授予了黄章将军全权处理军中事务,若是延误期限,只怕他当即就要拿你作伐,要杀要剐可就是一句话的事。”
谢吟默认,不答反问。
“你可听说过日达木基其人?”
何景初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只能将所知道的如实相告。
“知道一些,来时姑娘交代,此人骁勇善战,用兵鬼神莫测,不好对付。”
谢吟点点头又问。
“那我们这点兵力,对抗西羌大军可有胜算?”
何景初立刻脱口而出。
“打仗又不是一个人的事,仅仅用宛城之兵怎么可能打的赢呢?”
“是啊。”
谢吟眸光渐深。
“你都知道这点兵力不可能打赢,但是我们如果会师,只怕黄章会用更加苛刻的方式,让我们去同西羌人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