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岁的孩子已经有了基本的是非观念。
谢玉宏虽然不明白亲娘廖碧儿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会被接到侯府,有好东西吃,有好衣服穿是因为“谢玉宸”这个名字。
如今真正的谢玉宸就站在自己面前,他瞬间感到自己被打回原形,本能地想要逃跑。
可回身没跑多远,就又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手一时没拿稳,糖葫芦也跟着飞了出去。
姜琼月眼疾手快,稳住谢玉宏身形的同时,不忘接住了快要掉到地上的糖葫芦。
“怎么了,跑的这样急?”
她一边问,一边重新将糖葫芦递给谢玉宏。
可谢玉宏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不我不要我”
“不要?”
姜琼月又问:“之前在侯府的时候,你不是也很喜欢吃这种酸酸甜甜的果子,怎的又不要了?”
抬头间,她看见紧随其后追过来的桃出冬和谢玉宸,再看谢玉宏躲躲闪闪的样子,心里明白了大半。
姜琼月蹲下身子,扳过他的肩膀道。
“抬头,看着我。”
谢玉宏开始还不敢,但听到姜琼月坚持,才畏畏缩缩地抬起头问道。
“我我还能叫你,母亲么?”
姜琼月摇头:“不可以。”
谢玉宏闻言心里最后那点希望也没有了。
她果然都知道了,知道自己只是个冒充的,所以自己没了亲娘,没了爹爹,马上连母亲也没有了
就在谢玉宏担心姜琼月会不会像春姨娘那样对待自己时,就听见她清丽的声音再次响起,透着关爱与温柔。
“我已经同你父亲谢全和离,所以你不可以再叫母亲,可以跟朝华她们一样叫七姑娘,或者可以叫我姨母。”
谢玉宏愣愣的。
“姨母?”
姜琼月摸摸他的头:“是啊,我认识你娘,你叫我一声姨母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那”
谢玉宏还是有些不可置信:“那我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当然。”
姜琼月点头:“想住多久都可以,你姨母我早上习惯赖床,还要靠你叫起呢。”
看看谢玉宸手里的另外一根糖葫芦,她将糖葫芦竹签末端尖锐的地方折掉,重新递到谢玉宏面前笑道。
“宸哥儿可不常送人礼物,喏,这次拿好别掉了。”
谢玉宏的脸上终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但笑着笑着又哭了。
嚎啕之声就连在后院除草的管事包都听见了,连忙跑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姜琼月眼睛也有些湿润,不过她没有打断谢玉宏的哭泣。
反而是拿着一块手巾,一次又一次帮他擦去滚滚落下的眼泪。
直到小人哭累了,她才牵着他的手,连同桃出冬和谢玉宸一起,回到了文澜苑。
刚来国公府的时候,只是暂时把谢玉宏安排在了前院,让何景初随侍。
既然现在两个孩子已经见过了面,而且意外地好像早就认识一般,就一并交给桃出冬照顾。
看着两个孩子在床榻上安然睡着,谢玉宏的手偶尔还会有微微的抽动。
姜琼月和桃出冬一人一把扇子,轻轻摇晃,这个夏天突然就宁静了下来。
桃出冬先问。
“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姜琼月当然知道她问的是春娥,冷哼一声。
“已经自食恶果了。”
春娥以为自己能依靠床笫间那点本事拿住谢时越,靠从温雨眠那里搜刮的钱财笼络住魏氏。
殊不知年轻貌美的女人多的是,钱财有一天也有花完的时候。
你永远也无法满足一个人的贪婪,直到自己也被吞噬殆尽。
桃出冬看着姜琼月的模样,感叹道。
“廖碧儿在天之灵,看到姑娘你如此对待宏哥儿,想必也能安息了。”
姜琼月目光柔和。
“不管大人做过什么,孩子是无辜的。”
想到前世那个曾经挑杀了她腹中胎儿的恶毒公子哥,如今睡着也要攥着自己的衣角不肯松开的样子,姜琼月就觉得所做的一切,还是值得的。
至少以后能少一个敌人嘛。
两人正聊着,景瑜从外面跑进来。
“姑娘!”
姜琼月冲她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两个小人还睡着,别吵醒他们。
她将扇子放在床榻边,轻手轻脚跟着景瑜走出屋子才问。
“什么事急成这样?”
景瑜一脑袋汗。
“姑娘,三爷家的夫人难产,管家上门来求姑娘帮忙。”
“三嫂要生了?”
姜琼月回忆起前天傲雪带回来的消息,三哥还提起过此事。
他成亲后就分了府邸出去,所以夫人并没有在国公府住着,眼下边关战事紧张,他回不来,就来信让自己多照应着点。
姜琼月定了定神儿安排道。
“让景初备车,如果医馆不忙就接苏先生过来,再让朝华跑一趟定远伯府,问玉嫣把坐月子时剩下的补药全都拿来,尤其是齐鲁阿胶,我记得咱家库房还有根百年老参,是当日凯旋回城的时候陛下赏的,你去找找,找到一并拿到府上来。”
说完她转身就走。
景瑜勉强记下,见姜琼月走的匆忙叫道。
“姑娘你干什么去?”
姜琼月头也顾不上回,裙角因为小跑而翻舞飞扬。
“我先过去看看,生孩子这事我有经验啊!”
景瑜:
谢吟府邸今日倒是来了一位意料之中的客人。
老祖宗被管事请到堂中稍坐,不久谢吟就从外面进来。
他刚下朝回来,此时已经换了常服,一席天青色长衫,衬得人温润如玉。
见到老祖宗,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上前行礼道。
“谢吟见过老祖宗。”
老祖宗和蔼地抬了抬手。
“你也忙了一天,我们祖孙之间不必如此多礼。”
谢吟让下人看了茶后问道。
“老祖宗今日上门,是有什么事?”
老祖宗见他神情淡淡,丝毫没有寒暄的意思,也就开门见山了。
“自然是你的婚事。”
说到这个她有些埋怨对谢吟道。
“你是打算等全盛京城都知道了,再告诉我你要娶姜家的女儿么?”
谢吟不置可否。
他随即站起身,撩袍跪地道。
“原是打算忙过朝中的事,等信国公从北疆回来,再让您上门提亲的,既然您亲自来了,那孙儿就正式恳请,还望老祖宗能够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