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残星还未隐没,姜琼月已经驾着月影,疾驰在往临江的官道上。
马蹄声在寂静中回荡,如同急促的鼓点,唤醒了沉睡的大地。
沿途的田野里,晨雾轻轻弥漫,作物在露水的滋润下闪耀着银光。
而此时的姜琼月顾不得欣赏沿路的风景,不时抬头,目光穿过朦胧的雾气,寻找着远方的路标。
她的心跳与马蹄声同步,紧张而坚定。她的手指紧紧地握着缰绳,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的思绪全部都在昨日千户招认的话语中:姜怀礼被陷害入狱,或有生命危险。
该死!
她已经很谨慎谢时越的动向了,但还是没能为姜怀礼避开这次祸事。
如今朝堂波谲云诡,除了谢家和魏家,阁老严裕也对姜氏将门虎视眈眈。
而成帝又善用制衡之术,他不在意到底过错到底在不在姜家,他在意的是在大央朝,不能有任何一方的权势和功勋,盖过他这个皇帝。
由于事情还没有确定,仅凭千户一人的话无法让成帝相信。
若是再派亲卫前往问询,时间上肯定会来不及。
没办法,姜琼月只能求到坤兴公主宫中。
也幸好坤兴的帮助,给了姜琼月出城的腰牌。
如果离京查证真是严家人设好的圈套,一定会想要找个由头在当地就将人正法。
她能做的,就是争取把姜怀礼带回盛京,交由大理寺公平审理,那样还有一线生机。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姜琼月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官道上尘土飞扬,一群身穿戎服外套罩甲的人正往同样的方向疾驰而来。
姜琼月用力催马,试图拉开与他们的差距,但身后人的马匹明显也不慢,一来二去没有甩开,竟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自己胯下的可是战马,后面的人也一定身份非常。
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片茂密的树林,那里或许可以暂时作为藏身之处。
于是她果断改变方向,朝着树林深处疾驰。
也幸亏她骑术精湛,同月影的配合也好,才没有被凌乱的树枝从马背上打下来。
穿梭于树木之间,姜琼月尽量让自己的身影隐藏在树叶枝杈的后面。
等到身后的人快速通过,她才重新回到官道上。
检查了他们行进过后留下的马蹄印记,果然不是普通的马匹,很像临江那边驻扎的盘营所用马蹄印记。
而临江盘营是严家的地盘。
姜琼月知道形势已经迫在眉睫,不敢再耽搁一刻,翻身上马驾着月影继续前进。
在她昼夜不停赶路的时候,临江盘营的水牢中,刑官正在用蘸了辣椒水的皮鞭,一下接着一下地抽打着刑架上的人。
这种刑架同时也是转盘,将人绑在正中,转动轮盘使头朝下时,口鼻就会被泥水淹没。
眼前刑架上的人耳朵和鼻孔里都满是泥沙,显然已经被折磨了很久。
“报告公子,他晕过去了。”
刑官都有些下不去手,向对面那人禀告。
被叫做公子的人一身锦衣华服,头戴玉冠,怎么看也不像是军旅中人,倒像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却残忍过“之乎者也”百倍。
“晕了就泼醒接着打,这种小事还用问本公子?”
那人有些不耐烦。
刑官有些迟疑:“他可是抚司衙门的锦卫,要真打死了会不会”
“怕什么。”
锦衣公子满不在乎:“严裕严阁老是我亲娘舅,他还能看着我出事不成?再说别忘了你亲弟弟可也去过绣纺,要论罪的话,他也逃不掉。”
刑官咬了咬牙,直接从桶里舀了一勺盐水朝刑架上的人迎面泼去。
皮肉上不可言说的痛,直接让姜怀礼蓦地睁开眼睛,但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锦衣公子看他醒了,抻了个懒腰来到跟前。
“都耗了这么久了说说吧,你把那个上京城告状的贱人藏到哪里去了?”
他口中的绣纺,表面上是一处经营描摹花样,染布,制衣,销售绣帕、成衣和屏风绣品的铺面。
暗地里却是专门为临江达官显贵搜罗女人的卖笑场所,说白了就是暗娼。
由于央朝明令规定官员不能逛花楼,而且也相当有一部分人觉得,一点朱唇万人尝的青楼女子身子脏。
他们更喜欢对一些良家妇女下手,而且大多玩法新奇。
有的外地女子以为自己应征的是绣娘,可到了楼里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不堪受辱或者经不起折磨,死人的事也常有发生,但都被压下来了。
这次一不小心从绣纺跑出去一个,竟被她上京告到了抚司衙门。
了解案情之后,姜怀礼带着人前往临江探查,却不想糟了暗算。
幸亏他进城前先安置了原告的那个姑娘,不然这时候恐怕也已经糟了这帮恶人的毒手。
姜怀礼嘴唇抖动,声音几不可闻。
锦衣公子靠近一点问道:“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我说”
姜怀礼一口血痰啐在他脸上。
“你恶贯满盈,必不得好死!”
锦衣公子怒极,叫刑官转动轮盘,恨不得今天就将他溺死在这臭气熏天的泥潭水中。
将血污擦洗干净之后,他才叫刑官转姜怀礼上来。
“硬骨头是吧,行,一个女人能跑到哪里去,我明日就先斩了你,然后再找出那个贱人千刀万剐,总要让姜家人知道知道,这个朝堂到底是谁说了算。”
翌日一早。
临江盘营的芒山上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众人围着被五花大绑压上断头台的姜怀礼指指点点。
“又出什么事了,这人因为什么要被砍头啊?”
“听说是克扣军粮,罪过可是不轻。”
“奇怪啊,前几日秋收,我还往盘营送过粮食,这个人也不在当时的粮官当中啊。”
“嘘!盘营的陈都尉那是当朝阁老的亲信,你们这么大声议论不要命了,小心被陈公子听见,全把你们下狱吃牢饭。”
闻言刚刚还聊的热火朝天的两人立刻噤声。
正在这个时候,断头台上鼓声大作。
陈有为在众人的注视下,抄起竹筒里的令牌拿在手中。
“时辰已到,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