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香阁中。
月临刚端来一盘自制的糕点,就被朝华连推带搡赶出屋门。
“你出去。”
她学着月临的样子念白道。
“什么被指派到夫人身边就绝无二心,敬重夫人为人甘愿赴汤蹈火,都是屁话!”
朝华朝地上吐了一口。
“亏夫人对你这么好,你却出卖夫人最亲近的人,说一套做一套,真叫人恶心!”
“朝华。”
姜琼月脸上神情略显憔悴,但更多的是失望和无奈。
“算了,她是个从一而终的奴婢,只不过衷心的不是我罢了。”
她能理解这种各为其主的立场,却无法彻底原谅月临的所作所为。
“你回寿康堂去吧。”
姜琼月对月临说:“再留在这里,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老祖宗会对你另有安排的。”
月临眼睛红红的,聪明如她,而且了解姜琼月的性子,知道一旦将消息传递给老祖宗,那么拢香阁从此再也不会有自己的位置。
但是她没有选择。
“夫人。”
她跪下来,重重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月临,有愧夫人交心之恩。”
这是对姜琼月的告别,也是对好姐妹朝华,更是对自己曾经最快乐的时光告别。
看着月临离开前渐渐肿起来的额头,姜琼月别开了目光。
远远看到谢吟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她脸色一冷,快步来在院中,想要用身形挡住他进门的脚步。
谢吟看姜琼月步态,知道她的用意,熟视无睹地跨过拢香阁的院门,对她深鞠一礼。
“嫂嫂。”
姜琼月见没拦住,悻悻地回礼。
“二郎有伤在身,怎么还过来了。”
谢吟小心翼翼问道。
“嫂嫂可是怪我昨日拦你?”
“怎么会。”
姜琼月垂目,落在他绑着白纱的右手。
“我多谢二郎仗义挡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
她确实不怪谢吟阻止自己跟侯府的人同归于尽,但却怪他眼睁睁看着孙婆子被当成替罪羊带走而无动于衷。
当时明明杨文信大儒和大理寺卿钟询都在,如果有人坚持要一查到底,她不信会让魏氏和谢时越全身而退。
想来可能怕侯府获罪,于自己声名亦有损,影响殿试的排名。
自己能不能离开侯府她如今已经不甚在意。
可在她心里,至少谢吟不该是这种为保全自己利益而选择同流合污的人。
谢吟看姜琼月的表情,就将她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
他大方地走到院中石桌旁落座。
“天气燥热,口渴的很,不知能不能问嫂嫂讨杯茶喝?”
姜琼月心说原来不觉得谢南洲是这种死皮赖脸的人,她让朝华沏茶,自己却不发一言地也来到院中的石桌旁。
谢吟感受到姜琼月刻意回避的目光。
等到朝华走远之后才道。
“清水加白矾能令血亲之血不能相融,而放火的只是孙婆子并不是魏氏亲手,老祖宗现身之后,所有的一切便已经失去先机,不管谁来‘公审’都不会拿到确实的证据,嫂嫂又何必执着。”
“我何必?”
姜琼月一直积压的情绪爆发。
她知道月临失去监视的作用后,老祖宗也定会用其他的奴婢盯梢。
所以即便发怒,也不能胡乱讲话授人以柄。
只能抓着谢吟的领口,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既是反驳也是嘲讽道。
“我若不执着当如何?任由狼心狗肺之人欺压认命,还是眼睁睁看着亲近之人被陷害惨死而自保求全?你胆小怯懦如缩头乌龟,有什么颜面来质问我?”
姜琼月故意用自己类比谢吟,说他认命被魏氏母子欺压,不仅自己难以出头,还害母亲王氏成了哑巴。
本以为谢吟会生气,但她盯着那双凤眼,眸底幽如深潭。
不但没有怒意翻涌,反而因兴奋而潋滟起一层浅浅的笑意。
“你笑什么。”
姜琼月莫名其妙。
这人是不是有病,别人骂他还高兴。
谢吟当然高兴,不隐藏自己的喜怒哀乐,姜琼月这是信任自己的表现。
他情不自禁地挺了挺胸膛,让彼此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一点。
“吟有一句话希望嫂嫂能听进去。”
姜琼月蓦地松开手。
“什么。”
见朝华已经去而复返,谢吟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道。
“家宅之争,战场不一定在后院,临兵斗者,也不必皆会于阵前。”
没等姜琼月明白过来什么意思,谢吟就拱了拱手告辞。
朝华端着茶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问姜琼月。
“夫人,这茶咱们还喝吗?”
抚司衙门地牢。
孙婆子虽然没有被刑讯逼供,但来前先是头部受了重创,失血过多,后来又被锦卫踢伤了内脏,此时已经苟延残喘,趴在脏臭的稻草中出气多进气少。
魏氏用帕子捂着鼻子站在大狱门口,心疼刚给出去的大包银子。
她瞥了一眼身旁拎着食盒的男人问道。
“记住该怎么做了吗?”
男人一脸麻子,正是孙婆子的小儿子烧饼。
他一脸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记,记住了。”
“记住了还不快去,成了还有赏钱,要是说错了什么话,当心你儿子的小命。”
“哎哎哎不敢,小的不敢,您别伤害我那儿子。”
这回烧饼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提着食盒进去不过一炷香,就抖着手又出来。
“回,回老夫人,我娘我娘她已经,彻底没气了。”
魏氏闻言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她带着烧饼折返,刚要走出牢狱大门时,见到有巡逻的狱卒路过,大声叫嚷。
“你这市井泼皮,竟然做出杀母的丧心病狂之举!”
魏氏几步躲到狱卒身后:“官爷,你们还不赶紧把他抓起来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