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姨娘休养的这段时间,倒是没少往拢香阁送东西。
前日一盘手打的糕点,昨日一把精绣的团扇。
今天姜琼月一起来,竟然是整整一套初夏的锦绣铺盖送了过来。
算算这还有几日才到谷雨,这桃姨娘还真是殷勤。
不过想想姜琼月也能理解她的用心。
知道以后生不了孩子,也就没有办法母凭子贵,光靠男人可没办法保住一个妾室在府里的位置,所以就来讨好自己。
姜琼月没有时间怜香惜玉,但是她倒是不反感桃姨娘这种会审时度势,有脑子的人。
特意在给魏氏的晨昏定省时提了一嘴,讨了个人情后才来到青竹园探望。
进门的时候桃姨娘还在榻上靠坐着,看见姜琼月后有些不可置信地愣了愣,才起身行礼。
“妾妾身不知夫人亲临,蓬头垢面的,实在是失礼。”
她一边跪一边对吩咐身旁的丫鬟。
“素馨,快给夫人看茶。”
“不必了。”
姜琼月将一串钥匙放在桌上后又道。
“我来是告诉你,府上的芳菲苑已经收拾出来,没事让素馨整理下东西就可以搬过去住了。”
这青竹园本来就偏僻简陋,临时歇脚还行,不适宜长住。
这还未到雨季,屋里就有了丝丝缕缕的霉味。
桃姨娘在上次落水之后,还添了个畏寒的毛病,再住下去别说痊愈了,潮也要潮出病来。
“出冬”桃姨娘声音有些哽咽:“谢夫人体恤。”
她此刻看姜琼月,就如同看待再生父母一般。
莫说这盛京城里,就是放眼整个大央朝,哪家的主母不是将府里那些妾室和通房死死地踩在脚下。
平日里不光要伺候男人,还要伺候她们。
她们坐着小妾站着,她们吃饭小妾看着。
就这样还三天两头免不了一顿责罚,要是再相互之间斗个嘴,吵个架,惹恼了主母,直接找人牙子发卖了都是轻的。
可小姜氏这位主母除了本身压迫感十足之外,待人还算和善。
自己进府才半月多就有月例,听说还是特意让账上留出来的。
虽说鲜少给她们立规矩,但却会依照规矩给些赏赐。
不强迫自己喝避子汤,有了孩子还主动报请老夫人。
反观出事之后,谢时越一个大男人连面都没露过,白瞎她尽心尽力地伺候了十年。
日后该归顺谁,一心一意地给谁办事这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嘛。
桃姨娘打定了主意后又说。
“妾身以后再也不争了,不会再惹是生非,给自己找麻烦,也给夫人添麻烦,妾身以后不会再奢求伺候侯爷,只愿追随夫人哪怕做一个丫鬟,唯夫人马首是瞻。”
姜琼月本来说完都要走了,听了桃姨娘的话又收回脚步。
息事宁人可不是她现在想要的结果。
“我却说你应该争。”
姜琼月干脆单刀直入地跟桃姨娘说:“不仅要争,还要比之前争得动静更大,要让别人一眼就看出你对侯爷用情至深。”
“夫人”
见姜琼月望向环采阁的方向,桃姨娘立刻就明白了她言下之意。
看来之前自己说那廖碧儿意欲勾引的话,夫人听进去了。
随即她又想起了谢玉娇,连忙又道。
“夫人,那日妾身会跟二小姐厮打,是因为”
姜琼月却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还不是时候。”
等到姜琼月走后,桃姨娘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来她早就知道!
——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廖碧儿经过侯府后园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丫鬟小厮围成一圈,来回踢着一个五彩羽毛毽子。
在这个圈子的中心,正是玩得兴起的谢玉宏。
她看到周围没有其他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
一把截获了在空中飞着的毽子,生气地说:“宏宸哥儿!这都晌午了你怎么没去找先生上课,还在这里玩耍?”
谢玉宏被打扰了兴致,撅起嘴。
“先生今天家中有事告假没来,就没上课。”
“就算不上课,也应该抓紧时间温书练字,过两日就要开族学了,你这样子”
廖碧儿说到一半,先遣散了丫鬟小厮,然后蹲下身子小声跟谢玉宏说。
“过两日宏儿就要去族学了,那些公子哥都是从小开蒙,在五六岁的年纪就已经会背三字经和千字文了,你开蒙本来就比别人晚,不用功点怎么跟的上。”
谢玉宏一撇嘴:“三字经和千字文有什么了不起,给我抓只天牛,我也能背。”
他倒还真不是吹牛,这段时间姜琼月奖惩并用,恩威并施。
用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办法,还真让谢玉宏记住了不少东西,已经开始能看懂声律对韵了。
但廖碧儿显然并不知情,还以为儿子依旧不求上进。
想着论诗那天做的丢脸事,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就是逼她也要把儿子逼成状元。
看看手里的毽子,她板起脸来。
“这东西以后你再也别想碰!”
说罢就拔掉了毽子上的毛,将底托直接扔进了池塘里。
“我的毽子!”
见自己的宝贝转眼被娘亲扯坏,谢玉宏狠狠推了一把面前的廖碧儿。
“你赔我的毽子,赔我的毽子!”
廖碧儿有些惊讶儿子的反抗,想到可能是姜琼月纵容的,更是怒从心生,也不管别人听见会怎么想,大声质问。
“为了一个毽子,你竟敢推长辈?简直是玩物丧志!她姜琼月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吗?!”
在场的下人没有一个敢吱声。
倒是谢玉宏,鼻涕带眼泪胡乱地用手一抹,冲着廖碧儿喊道。
“母亲说了,这叫劳逸结合!你什么也不懂,还在这里乱发脾气,我,我”
他哭着跑走:“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