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宋竹枝平复了心情,唤了人送水进来,洗干净脸上狼狈的痕迹后,两人再次坐到了餐桌上。
“殿下就不担心妾身是什么妖怪之类的?”宋竹枝实在好奇得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勋淡然一笑,豁达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也曾见人仅仅观面便能道出人的生平和未来,你能在梦中预知未来,许是上天对你的恩宠,不愿你受那些劫难,何况,按你所言,你的梦还救了我一次,我也该感激你才是。”
“殿下才是妾身的恩人,没有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也没有妾身的今天。”
这句话是由衷感谢,绝不掺杂任何虚假。
“枝枝”李勋突然认真叫道。
“嗯?”宋竹枝突然听到这个新鲜的称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以往家人都是喊她小竹的。
见李勋定定看着自己,才知道这是他在叫自己,一时间称呼的转换让她不自觉羞红了脸,她偏头躲开了他炙热的目光,耳尖轻轻颤动了一下,小声道:“殿下唤妾身何事?”
李勋看着视线重又落在她染红的脸颊,和颤巍巍的耳尖,问:“刚刚你说了很多你的家人是如何死的,那么你的梦中,你是怎么死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宋竹枝脸上血色“唰”地褪了个干净,瞳孔紧缩,呼吸变得粗重,身子却僵硬地定在了座位上。
她脑中不自觉浮起前世遭受的折磨,小腿仿佛突然传来千刀万剐的疼痛,不受控制地抽动了几下。
这副异样自然也落入了李勋的眼中,他一把按住了宋竹枝的肩膀,迫使她看向自己,焦急道:“枝枝,你怎么了?”
宋竹枝在片刻的恍惚后终于清醒了过来,她闭了闭眼,将那些不好的回忆从脑海里清除,才牵起一个勉强的笑容,道:“妾身妾身死的时候有点难看,还是不要说出来吓着殿下了。”
然而李勋从她这句话里还是抓到了关键内容,略一思索,他几乎肯定道:“是李静和杀了你?”
宋竹枝点头,轻轻嗯了一声,“不过那些现在都没有发生,以后有了殿下,妾身也不怕了。”
李勋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模样,实在不忍继续问下去,最后只能再次将人轻轻揽过,深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以后你就是我的我的人了,孤自会护着你。”
他很少自称孤,即使是和计伏这些下属,也多是以“我”相称,此时这一声“孤”,却让宋竹枝莫名心安。
这一次算得上半敞开心扉的谈话,使得两人感情有了不小的飞跃,至少在闻丛生一众人眼里是这样的。
两人在帐中磨叽了将近一日,期间许多人找李勋禀报公务,都能看到新来的宋娘子在旁红袖添香的画面。
加上宋竹枝今日特意给大家准备的消暑绿豆汤,她现在在大营中可谓是人尽皆知。
怎么个知法呢?大概就是太子殿下极为满意这位新侍妾,满意到连圆房都等着选个黄道吉日进行。
宋竹枝一直待到用过了晚膳才回了自己的大帐,才一回去,就见暮冬迎上来说:“佟六和周立傍晚的时候都来找了小姐,小姐不在,奴婢先劝回去了,可要奴婢现在去找他们过来?奴婢瞧着,他们似乎有要事禀报。”
“把他们叫来吧。”
宋竹枝猜测应该是吩咐他们的事有结果了,哪里还能等。
不一会儿两人都来到了大帐外,他们是男子,如今宋竹枝身份特殊,是太子侍妾,他们实在不宜进入大帐,最后还是宋竹枝出来见的他们。
三人走到个空旷的地方,有火把的光亮,营地中到处都亮着。
佟六和周立对视一眼,周立先小声回道:“宋娘子,属下等幸不辱命,那家人找到了,我们没有惊动他们,今晚留下了两人在附近监视,只是”
见宋竹枝看她,周立有些懊恼道:“只是我们今日进山搜查的时候,遇到了太子殿下的人,他们似乎也在找什么东西,我们虽然没有搭上话,可他们肯定也对我们起疑心了,宋娘子,会不会是太子殿下也知道了金矿的事,他们是去找矿洞的?”
宋竹枝眉头紧皱,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意外,她努力在前世的记忆里搜寻,明明这个金矿是在六年后才被曝光在朝野上的啊?
难道在那之前,太子竟然这么早就有了怀疑,并且已经着手调查了?
事情发生的突然,她心头思绪一下被打乱,一时不知该不该提前将这件事和李勋说清楚,她今日才刚和他交心,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新问题。
二皇子李譲的灭门之仇她势必要报,若是此时就将这些事拱手交出,就怕以后自己插手不了而出什么意外。
思定,她看向周立道:“这件事你先别管,明日我就找机会出去,你和我再走一趟。”
“是,宋娘子。”
见他答应得痛快,她转而看向佟六,眼神示意他说。
佟六立刻接上,“小姐,我按着您的吩咐,拎了几桶去河堤上走了一圈下来,和鄞县的那几个衙役搭上话了,可他们警惕得很,根本套不出话来,后来小的又去找那些劳役们问话,只要一提到以前疏浚的事,他们都是三缄其口,到后来,见着我就跑,不但如此,他们还和那几个衙役告状,小的现在已经被那几个人盯上了。”
佟六说打后面苦了脸,差事办砸,实在羞愧。
“没事儿,既然没打听到就算了,等找到那个妇人,都是一样的,明日你也别去了,和我一起去陈亭村走一趟吧。”
“是,小姐。”
两人下去,宋竹枝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大帐,临进门前,她看着灯火通明的太子大帐,里面人影曈曈,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提起周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