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不爱之人的孩子,哪怕是自己亲生的,心中也会有些缺憾。
镇国侯夫人对祁延的感情一向不深,虽然也疼爱他,却不像对祁峥那般无底线的纵容。也正是这一点,祁延才没被养歪。
祁延双目猩红,呆坐在原地,整个人都恍惚了。
他喃喃着:“骗人……你是在巧言令色,不可能的,我母亲绝不可能做出那等荒淫无道之事,你是为了拖延时间!”
李喜玥摇了摇头,眼神充满同情。
“这些消息,是我从你母亲从前的贴身丫鬟口中得知。她五年前告老还乡,没想到老家人都死绝了,无奈之下只好回你母亲身边去。可你母亲却嫌她年老不中用,将她打发了出去。正巧,前些日子我在街上遇见了她,她身上的银钱全都被骗走了,还被那恶人打断了一条腿,只好在一家面食店里帮工。我给了她一些银钱养老,她便将这些密辛都告诉我了。”
祁延越发惊恐。
经过李喜玥口中描述,他知道,这人他是认识的。
“你说的是,赵嬷嬷?”
李喜玥莞尔:“没错。”
祁峥崩溃了。
赵嬷嬷是他母亲的陪嫁,多年来一直伺候镇国侯夫人,直到五年前她身体不好,主动告老请辞。
看来,李喜玥这些话不是空穴来风。
“若你不信,大可以去找那赵嬷嬷对证。祁延,你本不该走到这条路上的,你原本有大好的前程,却全都被拖累了。祁峥荒淫无道,恶贯满盈。本就是因为他的不检点,还有你父亲的贪婪,才为你们府中引来无数祸事。当今圣上惜才,不愿浪费你的才华,才拼尽全力将你保了下来。看看你是怎么报答皇上的?你对得起自己读过的圣贤书吗?”
自古忠孝难两全。
祁峥一直被镇国侯夫人的怨气所束缚,全然忘了自己还是一名朝廷官员,食着俸禄,要为江山社稷出一份力。
他全都混忘了!
经过李喜玥这番说辞,镇国侯夫人多年来偏心的根源找到了。祁延好像被人卸了浑身的力气,连灵魂都被抽空了。
原来,母亲是因为不爱父亲,所以连带着不待见自己。
不论他多么优秀,多么孝顺,终究抵不上她与心爱之人生的孩子。
哪怕祁峥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玩意,哪怕祁峥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
祁峥若真是镇国侯夫人与姘头所生,那他又为何要替祁峥报仇?
自己尊敬孝顺的母亲,背地里竟然是与人苟合的淫荡之人,他又为何要百般恭顺?
真是荒唐!荒唐极了!
呵呵……
哈哈哈哈哈!
怒极反笑,祁峥竟然大笑出声!
就在这时,一直在墙后藏匿着的孙氏跑了出来。
李喜玥刚才丢出去的火折子燃到了底部的火药,一道奇异的蓝烟从这里飘出。孙氏是追着蓝烟跑来的,果然看见了已经崩溃大哭的祁延。
见祁延已经懵了,孙氏当机立断,趁他手软,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匕首,‘咣啷’一声丢的远远的。
“官人,你莫要再糊涂下去了!婆母这些年是怎么对你我的,又是怎么对祁峥的,难道你心中还没数吗?李大娘子本就是被无辜牵连,就算祁峥真是因她而死,那也是祁峥自己咎由自取,罪该万死!你若今日真的对李大娘子动手,你这些年苦读的圣贤书就算是喂进狗肚子里去了!你一向用功努力,品性高洁,难道真的要为了那些不值得的人,变成宵小之徒,蝇营狗苟?”
祁延狼狈地跌落在地上,眼睛血红一片。
他不想的!
他自然是不想变成这般不堪的!
他从小到大,一路平顺,是家族的骄傲,朋友崇拜的对象。
入仕后,更是得了皇上青眼,官途通达。
他有一个温顺贤惠的妻子,还有未出生的孩子……
他的前途,本该光明!荣耀满门!
可……
现在一切都毁了。
李喜玥踉跄着爬起来,孙氏身边的丫鬟赶忙过来扶着她。
孙氏‘噗通’一声,便跪在李喜玥面前,结结实实。
女人扶着还未显形的小腹,眼底满是泪水:“求李大娘子宽恕我家官人的过错,要打要罚我们都认了,只求您能留他一条命!让我这还未出世的孩儿有个父亲!我家官人也是被那不守妇道的妖婆给迷惑了,愚孝至极,实在可恨又可怜啊!”
这话说的有水平极了,‘可恨又可怜’。
李喜玥早就答应过孙氏的条件,要留祁延一条命。
她平静道:“我会写一纸状书,将此事报给府尹,你们便按照流程来吧。我没有受伤,此事不会闹得太严重。”
孙氏感激涕零地磕了几个头!
她是真心感谢李喜玥。
换做任何一个人,被一家疯子缠成这样,闹出这么多无妄之灾,早就恨不得报复致死了!
现在的祁延已经没有依仗,若要偷偷对他下手也未尝不可。
但李喜玥终究还是给了孙氏这个面子,将此事弄到公堂上去,这就是给他们一个‘善终’了。
祁延失魂落魄地跌倒在地,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李喜玥和孙氏的对话。
只见他满眼呆滞,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脑袋在小幅度上下摇晃。原本多么聪明机敏的一个人,现在竟像个傻子似的。
一定是受了太大打击,意志和身体都撑不住了,开始反噬。
李喜玥轻叹:“走吧。”
这时,春辰和水碧带着几个侍卫,才缓缓从角落走出来。
他们将李喜玥围在最中间,向外走去。
孙氏震了震。
她竟不知道,韩国公府的人一直在这里候着呢!
若刚才祁延真的对李喜玥下手,恐怕这些人会立马窜出来拿下他!
李喜玥真真是给了她自己大的面子!
孙氏心中对李喜玥的感激更盛!
……
与此同时。
顾玄凌站在假山的阴影处,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心捏满了汗。
士兵小声禀报:“王爷,普华寺没出大事,救火队已经将火都灭了。皇上还在等您,咱们可要现在进宫?”
顾玄凌这才回过神来。
他望着被丫鬟和侍卫簇拥着的女人,眼眸深沉。
半晌,待韩国公府的马车缓缓驶去,男人才低沉道:“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