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毕恭毕敬道:“多谢李大娘子愿意见我,是我有求于您,等些时间算不得什么。”
李喜玥淡淡看她一眼,抖开厚重的外袍,落座。
“孙大娘子有事直说吧,府中诸事繁杂,实在没空周旋。”
孙氏也不矫情,直截了当道:“自从家中败落,我家官人有些糊涂了,恐怕要做出对您不利之事,还请李大娘子提前做好防范,莫要被他伤到。”
这个消息,足够有诚意了。
李喜玥费解道:“你们夫妻一体,他要做出伤害我的事情,你要么装作不知,要么伙同他一起,为何反而跑来跟我道明?”
孙氏神色悲戚,不像装的。
“我家官人一生正直清明,唯有一个缺点,便是愚孝。若不是他常年来对婆母的无底线放纵,不知规劝,家里也不会遭此劫难。所以,这次他也是因为我婆母才……”
知道她想卖惨,李喜玥哂笑一声,直接打断:“前侯爷叛国通敌,也是你家官人惯出来的?”
孙氏顿时尴尬地垂下头。
“那自然不是……”
见李喜玥不好糊弄,孙氏叹了口气,拿出十足的诚意来。
“的确是因为我婆母被官府带走前,以死威胁我家官人,说一定要为我那不争气的小叔子报仇,所以他才起了糊涂心。我是真的劝了,也是真没劝动。眼看着他要走上歧途,伤害大娘子您,所以便来给您提个醒。若我家官人那里有什么动静,我也会第一时间来通知您。”
李喜玥莞尔:“所以,孙大娘子是想卖个人情,让我到时候留他一命?”
孙氏连连点头。
“他若真做了错事,官职是肯定留不住了,判些刑罚也在所难免。但我只求大娘子能留他一条活路!”
孙氏跟祁延少年夫妻,二人感情不假。
加之孙氏有孕,便更要为腹中之子多做打算。
若孩子有一个因罪而死的父亲,那日后便毫无前途可言了。
见她说话还算诚恳,李喜玥点点头。
“我为什么要帮你?又凭什么答应你的请求?”
孙氏立马道:“我娘家在盛京中虽算不得多富贵,但家母是江南人,在南方有不少田地和铺面,舅舅今年还捡了个盐商的差。江南县主日后若将韩国公府在江南的产业都交给您打理,我娘家定能好好为您出力。”
孙氏娘家是江南人……
李喜玥忽而想起,上一世江南县主带着府中人回江南省亲,正逢端午,出了些乱子。
江南县主的亲侄子在龙舟赛上被淹死了。
死的这个侄子,是崇安郡王的第一个孙子。
崇安郡王发了滔天大怒,把那日负责龙舟赛事的官员和乡绅全部查办,事情闹得很大,后来被参奏到皇上跟前。
因为崇安郡王行事作风不检点,乱用刑罚,郡王府从那以后逐渐被冷待,江南县主的威势也不如从前。
在江南留些自己的眼线,不是坏事。
李喜玥当即便答应了孙氏。
孙氏感激涕零,又是要下跪又是要磕头。
春辰是个极有眼色的丫鬟,利索地将孙氏搀扶起来,客气道:“孙大娘子莫行大礼,我们大娘子受不得这一拜。”
孙氏离开后,李喜玥坐在椅子上沉吟许久。
若想和离,必然是要扒一层皮的,她一定要做足这个心理准备。
现今要做的,便是尽量在手中捏住韩国公府的弱点,乃至崇安郡王府的弱点。
手中有足够的把柄,为自己铺好后路,才能慢慢收网。她现在还不能太冲动,要韬光养晦才是。
李喜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春辰,跟我一同去康悦阁,给母亲请安。”
春辰眼中有有一丝不忍。
大娘子受尽折辱,现在伤都没好全,走路还需要人搀扶。
她竟还要忍着痛苦和委屈,跑去给始作俑者请安……
唉!
“好。”
春辰点点头,沉默地搀扶着李喜玥,往康悦阁走去。
翌日。
大管家一早便把家中账册给李喜玥送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两位账房,连带着国公府在外头的部分产业,也一同交给李喜玥来打理。
这都是江南县主的意思。
以往,外面营收的事主要还是江南县主自己打理。
如今账房也跟着过来了,意思是要放权给李喜玥。
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么?
呵呵,可惜她现在不吃这套了。
再也不会像从前那般愚蠢,傻着卖力,最后给人家做了嫁衣。
李喜玥面上不显,淡淡道:“辛苦几位了。”
事,我可以帮你管。
至于怎么管,那就看我心情了!
……
中原。
镇国侯一行人,戴着重重的手铐和脚铐,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
一条粗粗的铸铁绳索将他们这些犯人全都串联在一起,几十名官兵将他们紧紧围在中间。
为首的将领骑在马背上。
流放的队伍不短,但他们几乎没有歇息的时间,被鞭子抽着往前走,早就忘了双腿的存在。
傲气的镇国侯和镇国侯夫人早就被磨平了脾性,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垂着头,双眼呆滞。
镇国侯夫人想起自己那个被幸免的大儿子祁延,竟然在心里有些发恨!
凭什么,他还能在盛京享受生活!?
他也应当一同受罚,流放!
但是他说好了要给祁峥报仇的,哼……
最好是真的!
走到中原,天气逐渐升温,地上满是泥浆和雪水,淌了满腿的泥点。
“吁——”
忽而一阵飓风刮过,官兵们正要拔尖防御,却瞬间被几个黑衣人点住了穴位,昏倒在地上!
“啊啊啊!”
“杀人啦!”
“快跑,快跑!”
流放犯们乱作一团,还有人想司机逃跑。
镇国侯夫人摔倒在地,粗壮如水桶般的后腰被一只靴子死死摁在地上。
她挣扎着,扑腾着,就如同一只在泥水中翻滚的胖蛤蟆。
“松开我!松开我!”
蒙面黑衣人冷嗤:“一个叛国通敌的流放犯,有什么资格让人松开你?”
她哭着骂:“你到底是什么人!皇上已经赐我们流放了!你不能强夺我性命!”
那人的声音如冰窖般寒冷:“是啊,所以我是来暗杀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