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怀分析罢,沉沉叹息一句。
多少年不曾回来到北境,没想到沈家居然如此行事,自己若是沈之舟只怕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沈柘与诸怀带着人一路策马追到了羊皮子河周边。今年的冬日寒彻入骨,羊皮子河这样的都满满当当的冻住了。
冰面冻住,远远可见一队人正在跃河而过。
这个距离,沈柘觉得正好!
从马策拔出一把弓箭,朝着那些人的最前方飞了出去,心中默念,“鲁尼,你回不去了。”
那箭下一刻就击中了羌鲁残军前进的脚下。
风雪里的这一箭让落荒而逃的参军犹如惊弓之鸟。
除夕之夜,月神娘娘之下。众人顷刻间都觉,这是月神的警示,是他们没能好好敬奉的警示。
“活捉鲁尼。”
沈柘军令至,沈家军一拥而上。
沈柘想过,想过会与鲁尼最后厮杀时的场景,以为会在大雪纷飞的一日,与鲁尼要用尽最后一滴血去厮杀。
却不曾想鲁尼不到自己抵达,就已经被他的部下杀了。
只留下残躯。
鲁尼的苍老的身体摊在地上,意识已经涣散。潺潺鲜红血液,映在羊皮子河冰面上,渗透出冰花来。
他与父亲争斗一生,各有胜败。作为一个种族的领袖,沈柘是敬佩他的,可他应该先是一族领袖,再是一个父亲。他却忘了将个人仇怨放下,带着一族只为了给自己死透的儿子复仇,积怨可想而知。
听说他是被手下杀了的,那些手下是奉了他的幼子鲁齐耳之命在万不得已之事就杀了鲁尼。
看着地上鲁尼逐渐冰凉的身体,还有逃跑流窜的残兵,沈柘下令不必追了。
兵士们在大年初一的破晓之际,终于夺回了沸城,这无疑是一场盛大的狂欢。连着沸城都被这种欢喜点燃,沈柘一再解释鲁尼并非自己所杀,可是无人相信。
这倒是鲁齐耳做下的坏事,让自己凭白占了便宜,沈柘将鲁尼身上那张沈家令牌带走。
今日起,所有沈柘的兵,所有的令牌全部改良,只在沈字边缘处增加一个暗记。大看与沈家无差异,可有细细查勘才能看到。
他暗自起誓,要找到这个背叛之人。
一夜欢呼。
沈柘从营帐出来,沈家军除有家在沸城的,可以告假分批回家探看,但有三不准。
不准留宿家中,扰乱百姓生活,不准吃酒寻隙滋事,老弱妇孺还有降兵都不能杀。沈家兵在几条主要干道,城防内安营扎寨。
北境的夜浩瀚无边,这地上的斑驳光亮,与无限的星河,烛光与日月之晖不可共语。
上一次的一场风雪之战,死伤严重,这次虽然没有死伤,可是沈家兵也经不住再重的创伤了。
上次的暗杀,与这次鲁尼逃走的便利,想必都是一些不想让自己活着回去的人做下的。
沈柘只觉心中悲凉,朝中史料记载,当年沈之舟所带的沈家兵战无不胜,更说父亲用兵之神,父亲离世这沈家兵内忧外患,心有余而力不足。
没有军饷,带着残兵。
可此战只能赢,赢了自己才能在北境活下去,才能让更多沈家军看到希望,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而自己,只能以死谢罪。
苏绾,还在京中等着自己。
沈柘十分清楚,沈家不会帮自己,不会的。他们巴不得自己死,不说战场暗枪,就是暗杀自己都遇到了好多次。
这是独独属于自己的战役,生存与毁灭,在此之战之前他也曾忐忑,没想到竟这样快就闯过来了。
地上的雪咯吱咯吱的响,沈柘心事重重的走了一会。
苏绾,此刻在做什么呢?
往年除夕之夜苏家总会在一起吃年夜饭,守岁。苏绾还要扎灯花,给沧浪阁里的削小丫头们发了红封,守岁她总是熬不住的。
正月初一时,苏绾都会被爆竹声先吵醒,这会子的时辰该是在睡觉吧。
沸城此役结束,料理完诸事自己还是要入京的,京中有他惦记的人,亦有他未解之惑。
苏宅。
苏绾今年破天荒没有被爆竹吵醒,自己就先醒了。
近来事务繁多,做了二次雅集又奉年下,自己的事情已经在京中传开。赞誉声一次次传入苏家,到了此处,苏绾才明白为何父亲执意要户部参与进来。
幸而父亲把关让户部主导此事,钱财也有都户部的人去做,否则不知道别人会如何议论苏家。
索性没有人质疑自己或是父亲敛财之举,已经是事情办的顺利了。
一方面苏绾有些担心这些钱究竟有没有送到北境去,有没有帮到沈柘。因为年节,苏绾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北境的消息了。
还有一件事,也是苏绾最头疼的事情。
苏绾因着管着家中之事,盘点了府里所有的赏赐。苏绾发现大房开支含糊,更有将前期的赏赐偷偷变卖的事情。
一时间苏绾觉得有些好笑,这事儿没想到也会发生在自己家中。上一次这事是发生在沈庄的,没想到回到家中也会遇到,不过这次关系到自己家,苏绾不准备含糊过去。
大伯死后,留下满院子的姬妾儿女,光是儿子就留下三位,苏其,苏量,苏荃,还有一个幺女苏妗。
三个儿子都没功名在身,年前父亲托了人让大哥苏其去了军械库从职,本是个轻松的活计,可是大哥苏其去了几日就嫌累,自己告了事就回家了。
二哥苏量倒是比大哥争气些,没有告辞回家,在新兵处管着新入伍的登记,活不太多,当然俸禄也也不多。
可苏量是个大手笔的主儿,竟偷偷聚着新兵一道赌钱被发现了,如今也归了家。因着苏承峘的关系,没有罚军棍,只谴回家去,永不录用。
三哥哥苏荃有些血性,一直跟着爹空有一身要从军的心,爹爹其实是盼着他能考取功名的,无奈苏荃完全没有看书的意思。
苏承峘无奈摇头,难道苏家后辈之中没有可用之才?苏承峘有些理解了程伯安,他对程濯的忌惮与欣赏是矛盾,可最终还是要将程家托付给程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