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内侍有些奇怪,苏家姑娘似是对三皇子妃的事情很感兴趣,从前从未见她二人熟稔。
“程家?程家能如何,程家还能让良嫔娘娘不纳妾?”一个内侍说,说完又觉得自己说的恐不是苏绾期盼的话。
“程家家主现在不是程伯安了,是他那个,那个家里唯一的男丁,说不上话的。”
“是啊,程伯安要外放出京了,京里总要有个靠得住的,除了靠那个还能靠谁?”
“说是那个哥儿也是出息的,考中了榜眼的。”
“是是是,榜眼郎本来公主瞧上了,可程家就这一个男丁,舍不得。月前娶了同宗的谢家女儿,谢家早些年还出过位太师呢。”
苏绾本欲走了听到这句话一时间犹如五雷轰顶般,他们说的人是程濯么?
“你们说是的谁?谁娶了谁?”苏绾大声的询问,语调之高引得三个内侍吓得愣住。
“是三皇子妃娘家的事,程家的那位榜眼。”一个内侍从未见苏绾如此,有些忐忑自己会不会说错了话。
另一个接过话道,“娶的是谢家女,唤做谢淇。榜眼郎叫程什么来着。”
苏绾脸皮抽动一下,干巴巴的一字一句的说,“程濯?”
“对对对,姑娘好记性。”
苏绾失魂落魄,他娶亲了,他娶了谢淇。
这些日子没有一封信就是这个缘故,苏绾的心像是漏一个大洞,风朝着那个洞使劲的刮,刮的风凌冽刺骨,便是她如何用力如何使劲都管不上那个口子。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流到了下巴,冰冰凉凉的感觉让苏绾觉得越发冷。
便是来个书信说清楚,说明白也不愿意么?他如何说呢?说自己要娶亲了,苏绾你知趣一些?苏绾有些失望,长长叹了口气,刚被大风吹空的心此刻掉进寒潭之中。
“你们乱嚼什么舌根?”身后只听一个声音厉色。
脚步声慢慢逼近,苏绾转身看到沈柘一脸担忧,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又没说。
不,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
“连你也骗我?”苏绾一字一句问。
沈柘无故被伤害,他本想说的,本想告诉她还有自己可以依靠。
是啊,他终究没说。
苏绾怔愣的摇摇头,后退几步。她猜的不错,饶是如此沈柘才做了那样的举动,他在可怜自己,觉得自己被骗了故而需要一个安慰。
她跑出门去,没有去见父亲,她快要压得喘不过气了。沈柘有些担心,马上跟着也出去了,苏绾一个人走在街上,走的三魂失了七魄。
为什么,自己明明重生一次,明明早早就与程濯说明了心意,明明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呢?苏绾想不通,她们为什么就没走到一起呢?她本就是为了弥补与程濯上一世不能厮守的苦难,难道重生了也无法改变?
不对啊,她明明可以,她不就改变了自己与太子的婚事么?为什么这个可以,与程濯确不行。
即便这一世的程濯小心且敏感,即便这一世的程濯待自己没有那么上心,她可以接受,也理解他是骄傲的,是满腹责任的,是铭感自卑的。
苏绾一直走到日落,绕着城里走了足足四个时辰,沈柘就在她身后不远处陪了她四个时辰。
二人哪里还顾得沈家今日办宴,沈柘一双眼睛盯着前面的苏绾,生怕她会凭空消失了一样。
她怪自己没有说实话。
她怪自己吻了她。
她怪程濯不信守相守的诺言
大抵她心底是极难受的, 大抵她真的很爱很爱程濯,大抵是需要一个出口去发泄这些不满与委屈,所以她才朝着自己发泄。
沈柘理解的,他早就预料到会是今日这样样子,所以不敢说,不能说,能瞒一日算一日。
当他听到内侍们在廊下,他就觉得不好。来宴上是一定要走那条游廊的,若是苏绾碰到定是知道是京里来的, 定是要问几句话的。
他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她都知道了。
沈柘一方面觉得很好,她早晚会知道,早晚知道程濯那小子不堪托付。早些对他了断了心意,自己才有机会。可是见到苏绾如此伤心,他的心也不由得难过起来。
难过什么呢?沈柘也不太清楚,是苏绾太过在意程濯,还是苏绾太难过所以他也难过。
终于,她走累了。
苏绾在一个茶水铺子坐下,小二上了茶点,又问要不要吃点什么?
“也走饿了,那就随便上几个吧。”苏绾有气无力的开口,视线从小二身上回来,就看到门口站在沈柘。
他跟着自己小半日了,她知道的。
难为他了,这会子口腹之欲与最基本的生存之欲作用下,再多的气如今也消了。
“坐吧。”苏绾开口。
沈柘悻悻然走近坐下,他也有些累了,有些饿了。看着苏绾一脸疲惫,沈柘越发心疼了。
“是他不好,配不上你。若回京有人敢说三道四,你之于我说,我定为你做主。”
苏绾被他的话一时间逗笑。
自己死过一次的人了,什么名声,什么意气,什么情谊她早就不在乎了。
上一世若非程濯,苏绾应该会死在苏家吧,是程濯挽救了她,上一世最纯粹的爱给了赵景,程濯的爱是报答,因为程濯她有了生的希冀。
可她也狠狠伤了程濯,对不住程濯,大婚之日让他娶了一具尸身。那时候的程濯坚韧通透,他看清楚自己内心,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重生后她第一是要了断与太子一切可能,去报答程濯上一世的救命之恩。
这半日苏绾想的透彻,是她早早就表明心迹,在程濯还没有能力的时候太早相爱,他拗不过家里的压力,越不过世俗的礼教,他自卑又敏感。
她错就错在相遇的太早。
她一开始就错了。
“缘起缘灭,在正常不过。不过是老天一场玩笑,困在居中的人常常因着参不透自苦罢了。”
苏绾说的淡然冷漠,像是再说别人的事情。被欺骗的好像也不是她。
与赵景,与程濯,与性命比,苏绾觉得都不如眼前这一口饭食来的重要。
她得活着,得好好活着。
上一世就是太重情义,才被人欺负到家里。这一世就是如此,她也绝不要重蹈覆辙。
老天给我一次机会,断然不是让我为情困之死。